第三章

西海秘境深处，海水浓稠如墨，流动间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敖闰踩着水波前行，银鳞战甲在幽蓝的光晕下泛起冷冽的光泽。她的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像踏在心头最紧绷的弦上。

石殿就在前方。那是一座沉睡在海底深渊的遗迹，穹顶高耸，墙壁上镌刻着龙族的图腾与征战的历史。壁画上的龙影栩悴，仿佛随时会从石壁中腾空而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属于凡世的气息——那是远古龙血的味道，浓烈、炽热、又带着一丝腐朽。

敖闰站在石殿中央，抬头望向半空悬浮的那滴龙血。它静静地漂浮在那里，表面微微起伏，像是有生命般呼吸。她伸出手，指尖尚未触碰，便已感受到一股灼热的牵引力。

“真的要碰它吗？”她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石殿里回荡。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小时候，她和敖光并肩站在龙宫高台之上，他教她御水之术，她仰头看他，眼神里满是崇拜与依恋。

“兄长，我以后也能像你一样强大吗？”那时的她，问得天真。

“你会比我都强。”敖光笑着回答，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可现在……她咬了咬牙，将那些记忆压下，抬手触碰龙血。

一瞬间，天地翻转。

她被卷入了一片虚幻的空间。这里没有海水，没有石殿，只有一片空旷的龙宫庭院。风轻轻吹过，带起她裙摆的一角。

“你忘了我们的誓言了吗？”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敖闰猛地回头，看见敖光站在那里。不是现在的他，而是那个还未经历战火、未被岁月侵蚀的兄长。他穿着一袭青袍，眼神温和，一如当年。

“誓言？”她喃喃开口，喉咙发紧。

“你说过，无论未来如何，我们都不会分开。”敖光走近一步，“你说过，会永远信任我。”

“可是……”敖闰张了张嘴，声音却哽在喉咙里。

“你真的以为，离开就是自由？”敖光继续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以为你能独自面对这片天地？你以为我不拦你，是因为不在乎你？”

“我不是……”敖闰眼眶发热，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你只是害怕。”敖光缓缓抬手，指尖停在她额前，却没有真正触碰，“怕我，也怕你自己。”

话音落下，整个幻境开始崩塌。敖闰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站在石殿之中，手掌还悬在龙血上方，心跳剧烈，仿佛刚从梦魇中挣脱。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再次看向那滴龙血。

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动摇。

“兄长，这一次，我必须走自己的路。”她说完，毫不犹豫地伸手触碰龙血。

刹那间，龙血剧烈波动，整座石殿震颤起来。符文一道道亮起，古老的龙吟声在四面八方回荡。海水翻涌，仿佛要将整片秘境吞没。

与此同时，东海废墟祭坛之上，敖光猛然睁开双眼。

他感应到了龙血的异动。

“她……已经动手了。”他低声呢喃，掌心龙纹隐隐作痛。

龟丞相站在一旁，欲言又止。蛟将军则冷冷地看着他，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你要去救她？”蛟将军开口，语气里带着试探。

敖光没有回答，而是缓缓闭上眼，掌心凝聚起一股龙气。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小时候的敖闰，跟着他在龙宫练武；后来并肩作战，一起守卫东海；再到如今，她选择离开，甚至可能与他对立。

“你还记得吗？”他在心里问自己，“你说过，只要有我在，你就无所畏惧。”

可现在，他却要亲手把她拦下。

他睁开眼，目光复杂。

“若这是你的选择……”他低声说道，语气里竟有一丝柔和，“我便守护你到最后。”

说完，他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废墟深处。

石殿内，敖闰的手掌已经完全贴上龙血。那一瞬间，一股炽热的力量涌入她的体内，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点燃。

她没有退缩，反而挺直脊背，任由那股力量席卷全身。

“谁，敢再承吾之力？”一道低沉而古老的声音在空间内回响。

敖闰抬头，直视龙血，眼中不再有迟疑。

“我敢。”她缓缓抬手迎向它，语气坚定。

龙血轰然炸裂，化作一道流光，融入她的掌心。

整座秘境剧烈震动，海水翻腾不止，龙影若隐若现。远处的天际，仿佛有巨龙苏醒，仰天长啸。

而在东海方向，敖光站在高崖之上，遥望西海。

他没有出手，也没有追去。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个曾依赖他的妹妹，终于踏上了属于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