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东海废墟高崖，夜风卷着咸腥的海水，将敖光的长发吹得凌乱。他立在崖边，目光穿透茫茫夜色，仿佛还能看到西海秘境那翻腾的黑浪。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龙鳞令，那是他亲手交到敖闰手中的信物。那时她站在他面前，眼神里还带着一丝犹豫，像是在等他说一句“留下吧”。

可他终究没有开口。

掌心隐隐作痛，那是方才感应到龙血波动时的余震。他知道，她已经完成了传承。那种灼热的力量，曾属于他们共同的血脉，如今却只属于她一人。

“你真的要走了吗……”他喃喃出声，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吞没。

身后脚步声响起，龟丞相与蛟将军一前一后走来。

“龙王。”龟丞相拱手，语气中透着担忧，“敖闰已获龙血之力，若不加以约束，恐怕……”

“恐怕什么？”蛟将军冷笑一声，目光直视敖光，“她已背叛东海，你还要护着她？”

敖光缓缓转身，目光落在蛟将军身上。那是一双深沉而危险的眼睛，藏着试探，也藏着野心。

“她没有背叛谁。”敖光语气平静，“她只是……选择了自己的路。”

“自己的路？”蛟将军嗤笑一声，“那你呢，龙王？你这条龙王的路，还能走多久？”

龟丞相皱眉，正欲开口，却被蛟将军抬手制止。

“你说得对。”敖光忽然开口，语气依旧平静，“我这条路，的确快要走到头了。”

此言一出，气氛骤然凝固。

龟丞相愣住，蛟将军眯起眼，似在判断敖光是否在试探自己。

“从我接过龙王之位那天起，我就知道，这条路迟早会走到尽头。”敖光缓缓说道，“可我不怕。只要族人还有希望，只要……她还能走得更远。”

“所以你就放任她去？”蛟将军步步紧逼，“她若引得天庭注意，东海又要面临一场浩劫！你忘了当年的血战了吗？”

敖光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我记得。”他轻声说，“我记得每一场战斗，每一个倒下的族人。所以我才不能让她走上我的老路。”

“你是想让她替你活下来。”龟丞相低声说。

敖光没有否认。

蛟将军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去，临走前丢下一句话：“若她真引来天兵，别怪我们不认她这个公主。”

敖光望着他的背影，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龟丞相叹了口气：“龙王，您真的打算一直护着她吗？”

“不是护着。”敖光目光遥望远方，“是守着。守她走完这条路。”

话音落下，一道微弱的传音从西海方向传来，清晰无比地落入敖光耳中：

“兄长，我不会再回头。”

敖光身体猛地一震，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他闭上眼，掌心再次凝聚起龙气，似在回应她的决心。

片刻后，他睁开眼，目光如铁。

“既然你已选择，那便由我来为你守住这条路。”

说完，他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西海秘境深处，海水翻涌，龙影若隐若现。

敖闰站在石殿中央，体内龙血沸腾不止。她能感受到那股力量在血管中奔流，仿佛要将她撕裂又重塑。

额头渗出冷汗，她咬牙坚持，直到那股炽热渐渐平息。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坚定。

“我不会再回头。”

话音刚落，整座秘境突然安静下来。

空气中残留的龙血气息悄然散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然而，在秘境最深处，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条龙，一条古老而强大的龙。

它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双目紧闭，仿佛沉睡万年。

忽然，它睁开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邃、冰冷、充满神性，却又带着几分人性的悲悯。

“宿命之人……终于现身了。”它的声音低沉悠远，如同从远古传来。

下一瞬，它缓缓合上眼，身影再次隐入黑暗。

秘境恢复死寂。

唯有敖闰，站在原地，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的寒意。

她不知道那道声音是谁，但她隐约明白——她的选择，已不仅仅是关于自己。

而是，牵动了整个龙族的命运。

东海，龙宫旧殿。

烛火摇曳，映照着龟丞相忧虑的脸。

他坐在案前，手中握着一枚破碎的龙鳞，那是敖闰小时候掉落的一片鳞片，一直被他小心收藏。

“她真的……走上了自己的路。”龟丞相低声呢喃。

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抬头，看见敖光走入殿中。

“龙王……”

“不必多言。”敖光摆手，走到窗边，望着夜空，“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蛟将军不会善罢甘休。”龟丞相沉声道，“他今日的表现，已经暴露了他的野心。”

敖光轻轻一笑：“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那您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敖光反问，语气平静，“我已无法回头。但至少，我还能守住她走过的路。”

龟丞相沉默良久，最终叹息：“愿东海平安。”

敖光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向夜空。

那里，一颗星辰缓缓划过天际，如同命运的轨迹，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