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昱泽的卧室弥漫着苦涩的药香。
洛风拧干毛巾,轻轻擦去他额头的冷汗。昏迷中的谢昱泽比平时看起来更苍白,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薄唇紧抿成一条线,仿佛仍在忍受某种无形的疼痛。
三天了。
自从湖边的战斗后,谢昱泽就一直高烧不退。洛风把铜钱项链浸在药汤里,按照他笔记上的方法熬煮,却始终不见效。
"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洛风的目光落在谢昱泽敞开的衣领下——那道锁骨处的疤痕边缘泛着诡异的青色,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他忍不住伸手触碰,却在接触的瞬间被一股力量猛地拽倒!
眼前闪过破碎的画面:
_暴雨中的古庙,青铜镜悬浮在祭坛上方…谢昱泽跪在地上,胸口插着半截断剑…一个穿白衣的人影站在镜前,回头时露出和洛风一模一样的脸——_
"呃啊!"
洛风踉跄着后退,鼻腔涌出温热的液体。鲜血滴在地板上,竟自动蜿蜒成奇怪的符文。他慌忙用袖子去擦,却发现那些血迹如同活物般渗入了木质地板。
"果然……又流鼻血了……"
他摸出谢昱泽给的玉叶含在舌下,清凉感立刻缓解了头痛。这三天他的预知能力越来越频繁地发作:教授点名前的三秒会提前听到自己的名字,食堂餐盘坠落前会不自觉地伸手去接。但每次使用能力,都会伴随剧烈的鼻血和眩晕。
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
洛风猛地转头——窗棂上不知何时停了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谢昱泽。更诡异的是,乌鸦的脚上系着一条褪色的红绳,绳结样式与谢昱泽笔记中记载的"缚魂结"一模一样。
"滚开!"
他抓起桌上的铜镜砸向窗户。乌鸦惊飞而起,却在半空中突然僵住,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屏障。下一秒,它的身体扭曲变形,竟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那截红绳飘落在窗台上。
洛风的手指刚触到红绳,宿舍门突然被敲响。
"洛风?你在里面吗?"是班长林雨的声音,"新来的转学生找你,说是要请教历史问题。"
他警觉地将红绳塞进口袋:"什么转学生?"
"周慕云,据说是国外回来的高材生……诶?他人呢?刚才还在这……"
洛风的后颈汗毛倒竖。他记得这个名字——图书馆遇到的"历史系主任",也是民国照片里站在谢昱泽身边的人!
转身的瞬间,他看见铜镜的镜面蒙上了一层血雾,雾中浮现出图书馆的场景:一个穿藏青色西装的背影正站在古籍区,手中捧着的正是那本《镜渊录》。
谢昱泽突然在床上剧烈抽搐起来!
"谢昱泽!"
洛风扑到床边按住他。谢昱泽的体温高得吓人,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青纹,与洛风手腕上的时纹相互呼应。最可怕的是,他的左眼完全变成了青铜色,瞳孔中倒映出的不是卧室景象,而是一座燃烧的古城楼。
"镜……门……"谢昱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右手死死抓住洛风的手腕,"十二……"
他的指甲深深掐入洛风的皮肤,鲜血顺着手腕流下,滴在两人相触的时纹上。
青光暴起!
洛风眼前天旋地转,等视野恢复时,发现自己站在一座陌生的古宅前。夜色如墨,檐下的白灯笼在风中摇晃,照亮门匾上"谢府"两个大字。
更恐怖的是,他看见年轻的谢昱泽——穿着染血的白色长衫,怀中抱着个毫无生气的青衣男子,正一步步走向宅内设好的灵堂。那青衣人的面容被长发遮掩,只露出的一截手腕上,赫然是完整的时纹。
"青岚……"年轻谢昱泽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说过……镜门不开的……"
场景突然扭曲。洛风感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他扯回现实,睁眼时正对上谢昱泽恢复清明的眼睛。
两人浑身是汗地僵持着,呼吸交错。
"你看到了。"谢昱泽的声音冷得像冰,"这就是为什么我让你远离镜门。"
楼下突然传来门铃响。
铜镜中的血雾剧烈翻腾,映出门外的景象——穿藏青色西装的周慕云站在当铺门口,手中把玩着一枚与谢昱泽的青铜罗盘极为相似的器物,只是他的罗盘是逆时针旋转的。
"看来客人等不及了。"谢昱泽强撑着坐起身,左眼的青铜色还未完全褪去,"洛风,书架第三层有个黑木匣子。"
当洛风取下匣子时,一张泛黄的照片从中滑落。照片上是民国时期的谢昱泽与周慕云,两人站在某座西洋建筑前,谢昱泽手中捧着的正是那面青铜古镜。照片背面用褪色的钢笔字写着:
【丙寅年秋,与慕云摄于圣约翰大学。镜门将启,大祸临头。】
"他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谢昱泽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手指轻抚照片上的裂痕,"现在是最大的敌人。"
楼下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
谢昱泽突然将洛风推到墙边,手掌贴上他的胸口。一阵剧痛中,洛风感觉有什么东西被"种"进了心脏——
"听着,"谢昱泽的呼吸喷在他耳畔,"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别让周慕云碰到你的血。如果情况危急,就折断玉叶。"
他退后一步,从匣中取出一柄青铜短剑。剑出鞘的瞬间,洛风腕上的时纹突然发出耀眼的青光。
楼下的周慕云轻笑一声:"三百年了,师兄还是喜欢在剑上抹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