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乔接着说道:“那些叛徒,我们会依照族规严惩。从今日起,你就自由了。”
张清和上前去解黑瞎子身上的绳索,黑瞎子下意识有些防备。
毕竟这些人刚才所说的话,当着他的面毫无避讳,在他看来,这无疑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张起灵不禁问道:“为什么?”张瑞乔没有回应,转身便走。
这时,张清和走上前,动手解开绳索,同时替张瑞乔回答了张起灵的疑问:“师父说,你吃的苦已经够多了,而且族里的长辈也并非都已离世。”
黑瞎子转念一想,看在自己曾帮过张起灵的情分上,想必以后大家也算同处一条船上的人了。
黑瞎子吊儿郎当问了一句:“你们张家人之前不见踪影,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冒出来了?”
张清和缓缓说道:“张家也有难言之隐。族长被囚禁的那些年,师父和她的堂兄曾去营救。然而,却中了敌人的圈套,张家人伤亡惨重,那次行动,只有你和师父活着出来,师父的堂兄,甚至连尸体都没能找回。”
张清和目光投向黑瞎子。黑瞎子心里明白,他说的这么清楚,从此算是和张家人脱不了干系了。
毕竟张家人同样身负长生血脉,和他们在一条船上,似乎也并非坏事。
只是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他心头闪过,可眼下看来,张家人似乎已接纳了自己,前提是自己不做出有损张家人的事,而黑瞎子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张瑞乔安排黑瞎子留下来,指导无邪进行身手训练。
这几日,张清和离奇失踪,生死未卜。而清字辈的那几个徒弟,已然有不少丧命。
她的徒弟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张家人,没有一个人能够得到善终。
张瑞乔洗完澡出来,照镜子的时候,多了几根白发,她心中一沉。
时间不多了。
在那光线昏暗的地下室内,静谧得有些压抑,墙壁上摇曳的烛火,将四周的阴影拉扯得忽长忽短 。
在昏暗的地下室内,张瑞乔伸出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被绑之人的脸颊。
当看到那张与故人极为相似的脸时,她眼神骤变,一把掐住对方的下巴,心中没来由地涌起无边无际的厌恶。
她猛地甩开手,像是触碰了什么脏东西,用力擦了擦,随后,低沉的嗓音在昏暗的地下室缓缓响起:“汪家人难道没告诉你,张瑞朴早就死了吗?”
男人缓缓地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低声问道:“我能在你身边待这么久,是因为这张脸?”
张瑞乔冷冷反问:“你觉得自己很重要?”话语简短,却透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她那艳丽的红唇微微张开,缓缓吐出一口烟。那袅袅升起的烟雾,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渐渐模糊了她的脸庞。
他紧紧抿着双唇,凤眼微微眯起,似在竭力掩饰内心翻涌的酸涩。
然而,不经意间,一道沙哑的嗓音从他喉咙间溢出,终究还是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张瑞乔轻嗤一声,毫不留情地说道:“一个善心泛滥的蠢货罢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急切与不甘,追问道:“我究竟哪里模仿得不像他?”
张瑞乔神色冷淡,目光直直地看向他,缓缓说道:“汪朴,你们从本质上来说,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像与不像,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重要!”他语气坚定,在张瑞乔身边的这些日子,对他而言,是生命中最自由且觉得自身最有价值的一段时光。
她待所有人都很好。
尽管她从未对他有过特别的在意,可他却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即便他明白,她对自己或许带着利用的成分。
张瑞乔神色冷漠,静静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汪朴。
只见汪朴已然咬破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鲜血从他嘴角不断溢出。
与其回到汪家,还不如死在这里。
他苦笑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这些年,那日子仿佛是在滚烫油锅之中烹心,煎熬难耐。
他气息微弱,却努力开口,断断续续说出了他们几处常驻的基地位置:“我……就……就只知道这么多了……”
他目光涣散地望着昏黄的灯光,意识渐趋模糊,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个下雨的夜晚。
彼时,他独自在阴暗的巷子里默默舔舐伤口,等待死亡的降临。
就在这时,一把伞悄然伸来,挡住了如注落下的雨水。而她,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之中,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巴和艳丽的红唇。
人们常说,当你邂逅此生挚爱,时间仿佛会瞬间暂停。
那一刻,周遭的一切都悄然静止,世界只剩下彼此的身影,而事实似乎的确如此。
他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气息渐渐微弱。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耳鸣声在耳畔不断回响,眼前的一切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最终陷入无尽黑暗。
雨,好像停了……
张瑞乔将汪朴的过往调查得清清楚楚:嗜赌如命的父亲,惨遭杀害的母亲,下落不明的弟弟,还有一颗千疮百孔、破碎不堪的心。
张瑞乔凝视着已然咽气的他,神色平静地下令,安排人将尸体收殓,埋到汪朴幼年时的老家。
他姓汪,在张瑞乔身边做事期间,从未出卖过任何情报。
然而,仅仅因为他姓汪,就注定了必死的结局。
张家和汪家,数代以来一直结为世仇。这份恩怨,历经岁月沉淀,早已根深蒂固,难以更改。
如今,这两家族中的一些小辈,虽并不知晓先辈间积下的恩怨情仇,可不知为何,却本能地对彼此心生厌恶。
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里,张瑞乔从当初懵懂无知的少女,历经无数血雨腥风,于尸山血海间杀出一条生路,逐渐变得心思缜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如今虽已站在巅峰,可她却有一种摇摇欲坠之感,回首身后,已然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