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技术科的键盘敲击声在凌晨三点格外清晰。程野盯着屏幕上跳动的解密进度条，掌心的汗渍在鼠标上印出模糊的指纹——那是林骁云盘的登录密码，他试了七次，终于在输入“04210749”后，界面轰然开启。

主文件夹命名为“程明哥的警徽”，里面整齐码着2014年的视频、照片和文档。程野的指尖发抖，点开名为“10.3”的文档，入目是用血红色标注的标题：“红蝎拷问第七天，程明哥用警徽替我刻印记”。

2014.10.3 23:47

红蝎的人打断我左手三根手指，说要检查指纹。程明哥突然扑过来，用匕首割开自己的手腕，血滴在我手腕内侧，他说：“看好了，这才是红蝎的印记。”滚烫的血渗进皮肤时，我听见他在我耳边说：“骁儿忍忍，刻完这个，就能送小野回家了。”

文档里夹着张照片，像素极低却刺得人眼睛发疼。年轻的林骁蜷缩在潮湿的床底，左手缠着渗血的绷带，怀里抱着件染血的警服，衣领处“程”字绣牌被撕烂，露出底下程明的警号“0748”。他的脸埋在警服里，露出后颈的红痕，和程野后颈的痣，位置分毫不差。

下一篇日记的标题是“10.4 05:12”，字体边缘有被水洇过的痕迹：

程明哥把警徽掰成两半，说“一半给小野，一半给骁儿”。红蝎的人用烙铁烫他胸口，我数着滋滋冒油的声响，一共七声，对应着红蝎的七道试炼。他疼得发抖，却笑着对我说：“骁儿，记住警徽碎掉的声音，以后听见，就知道是哥在替你挡刀。”

视频文件自动播放，画面里的程明被吊在铁架上，警服破烂不堪，胸口的烫疤还在渗血，却对着镜头比了个“OK”手势——拇指与食指圈成圆，其余三指伸直，像枚小小的警徽。程野的视线落在他滴血的指尖，突然想起，林骁的战术手套里，永远垫着同款手势的贴纸。

“程队，云盘里还有加密相册。”技术员小张的声音惊醒了他，“密码是您的生日。”

输入“19900815”，跳出的第一张照片让程野的呼吸骤停。2014年10月5日凌晨，林骁蹲在火场废墟里，怀里抱着程明的尸检报告，脸上全是灰，却在看见镜头时，用沾满血的手指在地面画了个小笑脸——和五年前他在程野课本上画的，一模一样。

日记10.5 03:02

程明哥的体温在渐渐凉下去，我抱着他的警徽，听见红蝎的人说“去杀了程野”。火场的烟太呛，我把警徽碎片塞进后颈的伤口，这样就算死了，小野也能顺着血迹找到我。程明哥最后说“带小野走”，他的血滴在我手腕的红蝎印记上，把蝎子的眼睛烫瞎了。

程野的指尖划过屏幕，看见照片里林骁的后颈缠着绷带，血迹在绷带边缘形成“Y”字母——他名字的首字母，而程明的尸检报告，正被他护在胸口，封面上的“程明”二字，被血泡得模糊。

“小张，”程野的声音发颤，“把这些资料刻成三份，一份给陈局，一份存证，还有……”他顿了顿，视线落在日记最后的附言，“给林骁留一份，就放在他的安全屋。”

附言是用铅笔写的，字迹歪扭如爪痕：

如果有天小野看见这些，别恨我。程明哥说，警徽碎了可以再铸，但小野的笑碎了，就再也补不回来。我带着他的警徽走进红蝎，不是当狗，是当刀——一把专门剜掉毒瘤的刀。

技术科的日光灯在头顶滋滋作响。程野看着云盘里的文件，突然发现每篇日记的末尾，都藏着极小的摩斯密码，译成中文是：“程野，活着”。而照片里，林骁抱着的警服口袋里，露出半截银杏叶书签，正是程野送给程明的生日礼物。

“程队，”小张突然指着视频截图，“您看程明哥的警徽缺口，和林警官心口的烫疤，是不是能拼合？”

程野的视线聚焦，警徽右上角的缺口，与林骁胸口的疤痕弧度完全吻合，拼合后正是“护”字的右半部分。他突然想起，林骁的安全屋密码是他的笑声，而程明的警徽，早在五年前就被刻进了两人的骨血，成为彼此守护的图腾。

“通知行动组，”他扯下警服外套，“今晚的老槐树交易，提前到凌晨四点。”

走出技术科时，程野摸出项链，残片在掌心发烫。他知道，林骁的云盘不是加密的秘密，而是一个卧底警察，在黑暗中为他点亮的灯，用鲜血和日记，告诉他：所有的背叛，都是为了让他能站在阳光下，笑得像个孩子。

走廊尽头，林骁的身影闪过，带着程明的警徽，走向装备室。程野突然想起，日记里写着“红蝎的最终交易，是用警徽换程野的命”，而现在，他终于明白，程明和林骁，早已把自己的命，都系在了他后颈的那颗痣上，系在了警徽的缺口里。

老槐树的风声在窗外呼啸，程野看着云盘里的最后一张照片：2014年的除夕夜，林骁在安全屋对着程野的照片吃泡面，照片背面写着“等任务结束，带程队去吃火锅，他喜欢毛肚，要七上八下”。他的视线落在照片里的警徽残片，突然发现，那正是他项链里的那半，而另一半，此刻正躺在林骁的掌心，带着体温，带着血，带着五年的守望。

“程队，行动组准备好了。”小李的声音传来，“林警官说，他在老槐树等您。”

程野点头，指尖划过屏幕上林骁蜷缩在床底的照片，突然发现，他怀里的警服，左胸位置绣着极小的“骁”字，和程明的警号，形成了“程明骁”的缩写。他突然明白，所谓的毒窟日记，不是痛苦的记录，而是两个警察，用血肉之躯，为他写下的、最滚烫的情书。

警车的鸣笛在深夜响起，程野摸着口袋里的警徽残片，上面“护野”二字的血迹，不知何时渗进了掌心。他知道，当他与林骁在老槐树相遇时，所有的暗涌都将汇聚成光，照亮那个藏了五年的真相：程明和林骁，从来都是他的护身符，用警徽的碎片，用鲜血的印记，用卧底的日记，在黑暗中，为他撑起一片永不崩塌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