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仓库的铁皮墙壁在爆炸前的0.3秒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程野看见林骁卸下周明配枪的指尖突然顿住，对方藏在袖口的手雷拉环已被扯掉，金属撞针的轻响比暴雨更冷——那是他在警校拆弹课上听过的、最致命的声响。

“卧倒！”他本能地扑向林骁，却在腾空的瞬间被反身压制，后背重重砸在水泥地上。林骁的战术背心硌得他肩胛骨发疼，却在爆炸气浪掀起铁皮屋顶的刹那，看见对方眼底倒映的自己，和五年前火场废墟里的眼神，一模一样。

“程队，这次换我。”林骁的声音混着气浪的轰鸣，温热的血珠溅在程野唇角，比五年前火场的雨水更烫，“别回头……”

爆炸声撕裂了雨声。程野的防爆头盔被气浪掀飞，耳鸣中只看见林骁的身体像片落叶般被掀翻，战术背心的“程”字绣牌在火光中燃烧，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那里纹着完整的警徽，由他和程明的残片拼合而成。

“林骁！”程野的喉间涌出血腥，爬向那具蜷缩的躯体。雨水混合着血水在地面流淌，倒映着破碎的警徽标志。他看见林骁的右手攥成拳头，指缝间露出半枚转运珠，银质表面刻着“平安”二字，是他十六岁送给哥哥的生日礼物，后来被程明转送给了林骁。

“程队……”林骁的睫毛颤动，血沫顺着嘴角溢出，“转运珠……程明哥说……戴上它……就能护你平安……”他的指尖松开，转运珠滚进程野掌心，绳子早已磨断，却被用红蝎的亮片重新串起，“其实……我早就把它……刻进骨头里了……”

程野的视线模糊，突然想起2014年的除夕夜，林骁在安全屋对着转运珠发呆，说“程明哥说，这是程队的护身符”。此刻，珠子上的血迹与他掌心的烫疤重合，形成极小的警徽形状。

急救车的鸣笛穿透雨幕。程野撕开林骁的战术背心，看见左胸新添的弹片伤，正对着心脏的位置，却偏了两厘米——那是程明警徽残片的弧度，像在替他挡住致命一击。而他的后颈，不知何时被林骁的血染红，形成与程明尸检照片相同的掐痕形状。

“别睡，”程野捏住对方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你还没告诉我，五年前在面馆，你偷加在我醋碟里的，到底是糖还是盐。”

林骁的唇角勾起，血珠落在转运珠上：“是……糖……程队……怕酸……”他的指尖划过程野后颈的痣，“其实……每次看你吃生煎……我都在想……等红蝎覆灭……就带你去……吃不加醋的……”

警灯的红蓝光芒穿透仓库破洞。程野看着医护人员抬走林骁，突然发现他手腕内侧的红蝎疤痕已被炸开，露出底下的刺青——“程野，2014.10.5”，日期周围环绕着极小的银杏叶，每片叶子的脉络，都是程明教他的摩斯密码，译成中文是“以血为盟”。

手术室的红灯在医院走廊亮起时，程野坐在长椅上，掌心的转运珠还带着体温。他摸出项链，警徽残片与转运珠的“平安”二字相贴，突然发现，银质珠子的内侧刻着极小的编号：CX0749——林骁的警号，也是程明用命换的、专属于他的，平安符。

“程队长，”陈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递来份文件，“红蝎的账本里，最后一页是林骁的字迹：‘程野的笑，是我唯一的背叛’。”

程野的视线落在文件上，钢笔字迹力透纸背，旁边画着小笑脸，和五年前火场废墟的血画，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林骁每次受伤都会说“程队别担心”，却在转运珠里藏了十六岁的承诺，在警徽纹身里刻了终身的誓言。

“陈局，”他摸着转运珠上的血迹，“林骁的手术，会成功吗？”

陈局拍了拍他的肩，警徽在灯光下反光：“他的战术背心里，缝着程明的警徽残片，还有你送的转运珠。”他顿了顿，“五年前火场，他能从死神手里抢回你，这次，也一定能回到你身边。”

走廊的尽头，晨光穿透雨雾。程野看着转运珠上的“平安”二字，突然明白，所谓的以血为盟，从来都不是悲壮的抉择，而是两个被警徽灼伤的人，用鲜血和信任，在暗涌中为彼此筑起的、永不崩塌的壁垒。

当手术室的灯熄灭时，程野看见护士捧着个铁盒走来，里面是林骁的遗物：染血的转运珠、半枚警徽残片、还有张字条，用程明的字迹写着：“骁儿的血，是程野的平安符；程野的笑，是骁儿的归期。”

他的视线模糊，突然想起十六岁那年，他把转运珠塞给林骁，说“戴上这个，就不许再受伤”。现在，这个总把伤藏在背后的小狼狗，终于用鲜血和转运珠，兑现了当年的承诺——以血为盟，生死与共。

急救车的鸣笛再次响起，程野摸着转运珠上的凹痕，那里嵌着极小的红蝎亮片，像颗永不熄灭的星。他知道，当林骁从手术室出来时，他们将带着程明的警徽，带着转运珠的平安，带着以血为盟的誓言，走向下一场暗涌。

而这一次，他们不再是猎物与守护者，而是并肩而立的战士，用伤痕做勋章，用信任做武器，让所有的暗涌，都在警徽的光芒中，彻底平息。

转运珠在掌心发烫，程野突然笑了，笑得眼泪落在银质表面：“林骁，这次换我守着你，直到你醒来，直到我们，把所有的血债，都讨回来。”

晨光中，转运珠的“平安”二字与警徽残片交相辉映，像在诉说某个跨越生死的约定——以血为盟，护你平安，此生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