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食堂的不锈钢餐盘在餐桌上磕出脆响,程野的搪瓷碗里,咸豆花正被勺子搅得乱七八糟,葱花和紫菜碎漂在表面,像极了他此刻乱糟糟的心情。邻桌传来压低的嗤笑,刑侦二队的小张正用筷子戳着饭盒,朝林骁的方向努嘴:“听说新来的小林是关系户,警号都跟程队他哥连着——”
“砰!”
程野的搪瓷碗重重磕在餐桌上,豆花汤溅湿了桌角的案情通报。他叉腰站起来,作战靴碾过瓷砖缝里的饭粒:“关系户?”他的视线扫过食堂里噤声的同事,最后落在小张惊恐的脸上,“林骁的警号0749,是老子亲眼看着他在红蝎窝里,用三根肋骨和半升血换的!有意见?”
林骁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乖乖地缩在程野身后,唇角却忍不住往上翘。他盯着程野后颈的痣,那里有块极浅的红痕,是刚才拍桌时撞在窗框上留下的——和五年前在安全屋,自己假装咬出来的印记,位置分毫不差。
“程队消消气,”他扯了扯对方的警服下摆,指尖划过战术腰带上的暗格,那里藏着程明的警徽残片,“小张也是听说——”
“听说个屁!”程野的耳尖发红,却在看见林骁偷笑时,声音突然软下来,“去队里查考勤表,林警官去年出警327次,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多!”他顿了顿,突然掏出手机,翻到林骁安全屋的剪报照片,“看见没?这是他记的程队过敏备忘录,比亲哥还细!”
食堂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林骁的耳尖瞬间通红,突然凑近程野耳边,热气拂过后颈的痣:“程队刚才像护崽的母狼,”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红痕,“不过……”尾音拖得老长,“我就喜欢被你护着。”
程野的后背猛地绷紧,想起三天前在医务室,林骁趴在他膝头换药,指尖也是这样划过他后颈,说“这里的痣,是程队的专属标记”。他突然转身,撞得不锈钢餐盘叮当响:“吃你的饭!”却在转身时,偷偷把自己碗里的油条夹进林骁餐盘——对方刚才替他挡住小张的冷嘲时,油条还没来得及咬。
食堂的电视突然响起新闻播报,红蝎余党落网的画面里,林骁的侧脸一闪而过,领口处露出半截银杏叶项链——那是程野上周偷偷塞进他抽屉的、十六岁时买的地摊货。小张的视线突然凝固,盯着电视里林骁手腕内侧的红蝎疤痕,尾刺正对着镜头外的某个方向。
“程队,”林骁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幼犬般的委屈,“他们说我是靠程明哥的关系进的缉毒队。”他晃了晃手机,屏保是2014年的庆功宴,程明勾着他的脖子,两人的警徽在镜头里闪光,“其实我考警校时,体能测试跑吐了三次,就为了追上你的成绩。”
程野的喉间发紧,突然想起档案室里的体能记录,林骁的三千米成绩比他快了23秒,备注栏写着“替程野报仇”。他摸出警徽,残片在掌心发烫:“以后谁再乱传,老子就让他去陪林警官练战术匍匐,在红蝎老巢的废墟里,爬够十圈!”
食堂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小张讪讪地缩回脖子。林骁低头咬着油条,突然看见程野的警服口袋里,露出半截银杏叶书签,背面是他去年写的“程队今天没熬夜,奖励糖油饼”。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内侧的疤痕,那里新添了道划伤,与程野后颈的红痕,正好形成“护”字的笔画。
“程队,”他突然指着电视里的新闻,“红蝎余党说我是‘夜鸦’,可夜鸦的巢,”他顿了顿,视线落在程野后颈的痣,“从来都在程队的安全区里。”
程野别过脸,耳尖红得滴血:“少贫嘴。”他踢了踢对方的作战靴,却在鞋尖相碰时,感受到对方鞋底的磨损——和自己的,一模一样。突然想起,林骁每次替他挡刀后,都会偷偷去修鞋跟,说“程队的脚印,该走在最干净的路上”。
食堂的广播响起下班铃声,林骁收拾餐盘时,突然把程野的搪瓷碗也一并拿走:“我去洗。”他的指尖划过碗沿的缺口,那是程野十六岁时摔的,“洗完碗,程队要教我打格斗——”他凑近,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用当年在警校的姿势,你抓着我的手腕,校正枪口。”
程野的后背撞上售饭窗口,不锈钢台面的凉意渗进警服。他看着林骁走向洗碗池的背影,战术背心的“程”字绣牌在灯光下泛着微光,突然发现,这个总被传成“关系户”的小狼狗,早已把自己的警号、伤痕、甚至后颈的痣,都变成了最坚硬的铠甲,穿在身上,护在心里。
“程队,”林骁突然回头,犬齿在灯光下闪了闪,“其实刚才在食堂,我故意没反驳他们——”他顿了顿,耳尖发红,“因为喜欢你护着我的样子,像在说,我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洗碗池的水声突然变大,程野的指尖发颤,突然想起五年前在火场,林骁用身体替他挡住坠落的横梁,血滴在他后颈,形成与现在相同的红痕。他知道,那些流言蜚语,终会在警徽的光芒中消散,而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已在血与火中铸就,成为比任何关系都更牢固的、共生的证明。
当夕阳透过食堂窗户,照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时,程野突然发现,林骁腕内侧的红蝎疤痕,不知何时被修成了警徽的形状,尾刺永远指向他后颈的方向。他知道,这个总在他面前装成小可怜的家伙,其实比谁都清楚,什么是最有效的、让他护短的“绿茶”手段——那就是,把自己,变成他心中,最值得守护的存在。
食堂的玻璃上,映着两人并排走向办公室的剪影,程野的手无意识护在林骁腰侧,而后者的指尖,正轻轻碰着他后颈的痣。江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银杏叶的清香,像在诉说某个只有他们懂的秘密:所谓的“绿茶现形”,不过是藏在硬汉表象下的、最温柔的依赖,是历经暗涌后,终于能坦然相认的、属于他们的,独家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