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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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风卷着金黄的银杏叶在街道上飞舞，安宁抱着一叠文件快步穿过马路，突然一片银杏叶飘落在她肩头。她停下脚步，轻轻拾起那片叶子，阳光透过叶脉，在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这让她想起高中时余秋送她的银杏叶书签，上面写着"愿与你共度每一个秋天"。

"安宁？"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安宁的身体瞬间僵直。五年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个声音，却在听到的一瞬间就认出了它的主人。她缓缓转身，看见余秋站在银杏树下，手中拿着一本书，书页间露出一角金色的书签。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二十年前，安宁和余秋在同一家医院出生，两家住在相邻的单元。从会走路开始，两人就形影不离。安宁活泼好动，余秋安静沉稳，性格迥异的两个孩子却成了最好的朋友。

"秋秋，快来看！"六岁的安宁趴在幼儿园的沙坑边，兴奋地向余秋招手，"我发现了一只西瓜虫！"

余秋慢吞吞地走过来，蹲在她身边："它叫鼠妇，受到惊吓会卷成球。"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安宁崇拜地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余秋的耳尖微微发红："书上看的。"

小学时，安宁总是忘记带伞，每次下雨，余秋都会默默地把自己的伞倾向她那边，自己半边身子淋得湿透。安宁的妈妈常说："秋秋啊，你就是太惯着宁宁了。"余秋只是腼腆地笑笑，第二天依然如此。

初中入学那天，安宁因为睡过头差点迟到，余秋在她家楼下等了二十分钟。当她慌慌张张冲下楼时，余秋已经买好了早餐。

"给你，豆沙包和豆浆。"他把热乎乎的早餐递给她，"慢点吃，别噎着。"

安宁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秋秋你真好！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余秋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就一直陪着你呗。"

那时的安宁以为，"一直"真的会是很长很长的时间。

高中时期，两人的关系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安宁依然活泼开朗，是班里的开心果；余秋则越发沉稳优秀，成绩名列前茅。他们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手拉手上下学，但余秋总会"恰好"和安宁走同一条路回家。

高二那年冬天，安宁得了重感冒，请假在家休息。下午三点，她的窗户被轻轻敲响。拉开窗帘，余秋站在窗外，鼻子冻得通红，手里提着一袋药和一碗热腾腾的粥。

"你怎么来了？"安宁打开窗户，冷风灌进来，她打了个喷嚏。

余秋皱眉："快关上，别着凉更严重了。"他把东西递进来，"这是感冒药，饭后吃。粥还热着，趁热喝。"

安宁接过东西，指尖不小心碰到余秋的手，两人都像触电般缩了一下。余秋的耳朵又红了，安宁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厉害，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别的什么。

"谢谢你，秋秋。"她小声说。

余秋点点头："好好休息，作业我帮你记了，明天带给你。"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安宁叫住他，"你...要不要进来坐坐？我爸妈都不在家。"

余秋的背影僵了一下，摇摇头："不了，你生病呢，别传染我。"说完快步离开，但安宁分明看到他连脖子都红了。

那个冬天过后，安宁总觉得余秋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有时她转头，会捕捉到余秋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体育课跑800米，她总是最后一个，余秋会在终点等着，递上水和纸巾；每次换座位，余秋都会"恰好"选在她附近的位置。

安宁十七岁生日那天，余秋送了她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片金黄的银杏叶，被精心塑封成书签，叶脉清晰可见。翻到背面，一行清秀的字迹："愿与你共度每一个秋天。"

"你自己做的？"安宁惊喜地问。

余秋点点头，眼睛亮亮的："我家院子里那棵银杏树的叶子。我...挑了很久，这片最完美。"

安宁小心地把书签放回盒子："我会好好珍藏的！"

那一刻，她几乎要问出口——余秋，你是不是喜欢我？但少女的矜持和莫名的胆怯让她把话咽了回去。她想，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等高考结束再说也不迟。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

高考前两个月，安宁偶然看到余秋和校花林妍在操场边说话。林妍笑得甜美，伸手整理余秋的衣领，而余秋没有躲开。安宁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转身跑开了。

那天放学，余秋像往常一样等她，安宁却冷着脸说："你不用等我了，以后我们都各自走吧。"

余秋愣住了："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都已经长大了，没必要再像小孩子一样黏在一起。"安宁强忍着眼泪，"而且你和林妍不是挺好吗？"

"林妍？她只是..."

"不用解释，"安宁打断他，"祝你幸福。"

第二天，安宁听说余秋被保送到北京的名校。她这才明白，原来他早就有了更好的去处，而自己可能连本地大学都考不上。巨大的落差感和被背叛的痛楚让她彻底切断了和余秋的联系——删除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避开了所有他可能出现的地方。

高考结束后，安宁勉强考上了本地的二流大学。整个暑假，她都躲在家里，生怕在街上遇见余秋。直到九月开学，她从妈妈那里听说余秋已经去北京了，才敢走出家门。

大学四年，安宁谈过两次不咸不淡的恋爱，都无疾而终。每次看到银杏树，她都会想起那个书签，却再也没有勇气打开那个木盒。毕业后，她进入一家广告公司工作，过着平淡的生活。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余秋，直到今天，在这条满是银杏叶的街道上，他们再次相遇。

五年的时光在余秋身上留下了成熟的痕迹，他更高了，肩膀更宽了，但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如初。此刻，他正凝视着安宁，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好久不见。"余秋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安宁攥紧了手中的银杏叶："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月。"余秋走近一步，"我...一直在找你。"

"找我？"安宁抬头看他，"为什么？"

余秋深吸一口气，从书中取出那枚书签——和当年送给安宁的一模一样的银杏叶书签。"因为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安宁的心跳漏了一拍："可是...你和林妍..."

"那天她是来告诉我保送消息的，"余秋苦笑，"她想追我，但我拒绝了。我喜欢的从来只有你一个人，安宁。"

五年的误会在这一刻被解开，安宁的眼眶湿润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余秋伸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这五年，我每天都想着回来找你。我保留下所有关于你的东西——你送我的橡皮、写给我的纸条、落在我们家的发绳..."

安宁破涕为笑："你还留着那些？"

"当然，"余秋也笑了，"还有最重要的——"他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照片，是高中毕业时两人的合影，被剪成了心形，"我每天都带着。"

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斑驳的光影如同他们错过的那些年岁。安宁望着眼前这个从小守护她的男孩，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一直"。

"秋秋，"她轻声问，"现在说'一直'还来得及吗？"

余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来得及，我们还有很多个秋天要一起度过。"

一片金黄的银杏叶飘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像是时光给予的祝福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