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不染（净心）"一个时辰。"
净心头也不抬，语气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他左手拍了拍金鳞蟒凑过来的大脑袋，右手熟练地抵住趁机拱过来的黑纹蟒，在那油光水滑的脑门上敷衍地拍了两下。
张起灵："......？"
净心连解释都懒得给，直接从袖口摸出两张符，跟贴便利贴似的往蛇脑袋上一按。
"嗖——"
庞然蛇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变形，最终化作两条玲珑小蛇，一左一右盘在他掌心。
净心晃了晃手腕，两条小蛇立刻会意地首尾相衔，稳稳圈成个蛇形镯子。
他欣赏了片刻这别致的"首饰"，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果然看见吴邪像只淋雨的狐狸崽，正垂头丧气地蹭过来。
吴邪“净心——”
吴邪拖着长音，像只晒蔫的猫：
吴邪"小哥——让让......"
张起灵闻言侧身，黑色衣角在空气中划出利落的弧度。他静立一旁，目光在净心腕间的小蛇和吴邪之间无声游移。
吴邪“你有没有那种能让人说真话的符，我跟你买两张。”
吴邪希冀地看着净心：
吴邪“或者能说真话的丹药也行。”
解雨臣“可否也卖我几份，吴邪的那份我一起付。”
解雨臣的声音由远及近：
解雨臣“多备一些，总能用上。”
解雨臣对着净心温和的笑了笑，语气轻柔，说出的话却暗藏锋芒。
片刻——
解雨臣签字的速度快得可疑，仿佛生怕对方反悔。他收起丹药的动作却异常轻柔，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吴邪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想表现得镇定自若，却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他们离开后，周围残留着一种奇怪的张力，直到张起灵用五个字刺破了这层薄膜——
张起灵“你想做什么？”
张起灵的姿态像一柄出鞘的古剑，笔直地插在地面上。净心的目光与他相接，两人之间的空间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净心心声："时间，不多了。"
净心的面容如古井无波，却在无人察觉的瞬间，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唇线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过于刻意，又足够让人脊背发凉。
张起灵的瞳孔在这一刻骤然收缩，黑曜石般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两人之间的空气凝固了。
他们谁都没有移开视线，这场无声的对峙在瞬息间被拉长成永恒。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仿佛真的会持续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吴邪“你让我怎么冷静！”
那喊声来得猝不及防，像一块玻璃被猛地砸碎在水泥地上，尖锐的声线在最高处突然断裂，余下的只有嘶嘶的漏气声。
吴邪的声音在空气中震颤，那是一种将心脏撕成碎片的声调。张起灵的眼睫微微颤动，像是被这声音的锐利边缘刮伤了。
他的目光从净心脸上移开，转向某个不存在的远方，仿佛那里有某种只有他能看见的救赎。
张起灵"别伤害他们。"
他说。
这句话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掌心，却在落地的瞬间变成了铅块。
张起灵转身的动作很轻，轻得几乎不像是在离去，而更像是一个幽灵从现实边缘滑入阴影。
他的背影没有犹豫，却也没有决绝，只是平静地接受了某种必然。
应不染（净心）“走。”
净心说话时甚至没有放慢脚步，衣袂翻飞间已经越过阿宁，直指人群中央的吴邪——
吴邪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他的眼白爬满血丝，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红。
吴邪"所以——"
这个简单的连词被他咬得支离破碎，尾音拖得很长，像一把钝刀慢慢划过皮肉。
他的声带仿佛被砂纸磨过，每个音节都裹挟着粗粝的痛楚。那不是人类该有的嗓音，倒像是从墓穴最深处，从那些被遗忘千年的殉葬坑里，一点一点爬出来的怨毒。
吴邪"我只是......"
他忽然笑了，嘴角扭曲成一个古怪的弧度，
吴邪"你们安排好的......"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中的木棍，木屑刺进指甲缝里，
吴邪"所谓的......破局'工具'？"
最后两个字被他嚼碎了吐出来，带着浓重的铁锈味。被枝叶分割得细碎的光斑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那些阴影里仿佛藏着无数张正在窃笑的脸。
泪水在吴邪下颚划出两道晶亮的痕迹，他却恍若未觉。那只沾着血和尘土的手突然抬起，食指如刀锋般直指解雨臣的咽喉。
吴邪"那小花呢？"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尾音带着颤抖的破音：
吴邪"我好歹是…安稳长大…可他呢？！他那年才八岁！”
吴邪“你就那么将他丢在解家，一个人面对那些“豺狼虎豹”？！”
吴邪“他是什么被你们——"
吴邪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吴邪"随手抛弃的'弃子'吗？！"
最后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像两颗带血的牙齿生生钉进在场每个人的耳膜。悬在半空的手指微微痉挛，指甲缝里还残留着血色。
斑驳的树影在解雨臣脸上游移不定。
阳光透过枝叶的间隙，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切割出支离破碎的光斑。那些细碎的光点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小刀，将他的面容分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某一刻，当一阵风突然掠过树梢，摇曳的光影在他脸上剧烈晃动起来。他的轮廓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变得模糊不清，仿佛正在溶解于空气之中。
恰似一枚被掷出的棋子，在落地前的刹那，于半空中翻转、闪烁，最终隐入阴影深处。
吴邪的嘴角抽搐着扬起一个古怪的弧度，那笑容像是被人生生用刀刻在脸上。他的视线在两个"吴三省"之间来回游移，瞳孔剧烈震颤着。
吴邪"后手？"
他忽然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
吴邪"你们管这个叫...后手？"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近乎歇斯底里的颤音：
吴邪"就是让一个八岁的孩子——"
吴邪的喉结剧烈滚动，
吴邪"去替你面对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去替你收拾那些烂摊子？！"
最后一个字化作嘶吼，在鸦雀无声的营地里久久回荡。
斑驳的树影在两张相同的面孔上流动。
阳光穿过摇曳的枝叶，在两个"吴三省"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些支离破碎的光影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小刀，将两张相似的面容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两张脸在晃动的光斑中时隐时现，轮廓渐渐模糊。某一刻，他们的五官在光影变幻中竟完全重合，又在下个瞬间分裂成两个截然不同的表情。
就像同一枚硬币被抛向空中，在阳光下翻转时呈现出的正反两面，既是一体，又永远对立。
"后手"二字刺入耳膜的瞬间，解雨臣的脊背明显僵直了一瞬。
他缓慢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站在那棵树下。斑驳的树影落在他瘦削的肩头，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格外单薄。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他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些跳动的光点像是无声的泪痕，在他浅色的衣衫上晕染开来。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起伏着，仿佛在压抑某种即将决堤的情绪。
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解雨臣低头看着那片叶子，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那或许是此刻唯一能替他遮掩的表情。
吴邪猛地抬手抹了把脸，指缝间渗出的不知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树干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
吴邪"三叔"
这两个字在齿间碾得粉碎。
张起灵的手掌无声地落在他肩头，微凉的触感透过湿透的衣料。
吴邪"小哥..."
吴邪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压抑的颤抖，
吴邪"帮我..."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
吴邪"...打断他的腿。"
他的视线缓缓转向另一侧的解连环，眼神陡然锋利如刀。林间的风突然静止，只剩下他冰冷的声音在回荡：
吴邪"至于你——解家的债，该由当家人亲手讨。"
张起灵的指尖在他肩上微微收紧，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树影婆娑间，吴邪的侧脸在斑驳的光线中显得格外苍白。
吴邪的目光从吴三省和解连环身上一扫而过，没有在那两张写满复杂情绪的脸上停留半分。
他径直望向树下的解雨臣——那人孤零零地站着，连斜照的夕阳都吝啬地不肯为他投下一道完整的影子。
吴邪的脚步在略微潮湿的泥土上微微一顿，鞋尖碾碎了几片落叶。但很快，他挺直了脊背，迈着坚定的步伐朝那个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走去。每走一步，都像是踏碎了什么无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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