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的钢琴声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温念缝合六年的伤口。
她站在走廊阴影里,看着沈砚的指尖在那些泛黄的琴键上跳跃。雨水拍打着玻璃,紫藤花影在琴谱上摇晃,恍惚间她看见十八岁的自己坐在他身旁,四手联弹《紫藤花开的季节》——那时他总故意弹错几个音,好让她的手指覆上来纠正。
"这个转调..."沈砚突然停住,手指悬在琴键上方,"是不是少了段过渡?"
温念的指甲陷进掌心。当年她偷偷修改过这段旋律,把原本欢快的节奏改成绵长的思念——那时她肚子里刚孕育出小生命,而沈砚正在千里之外拍戏。
"温老板对钢琴很熟?"沈砚头也不抬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琴键边缘的"SW"刻痕。
温念呼吸一滞。她没想过这台钢琴会是他少年时用过的,更没想过命运会以这种方式将往事推到她面前。
"略懂一点。"她转身去关被风吹开的窗户,"客人请自便,我要去查房了。"
"等等。"
沈砚的声音让她僵在原地。他举起那张被撕下的琴谱残页,对着月光眯起眼:"这上面的字迹..."
温念的心跳快得发疼。那行"如果孩子能听见..."后面,其实还有半句被她反复涂抹掉的话——"他爸爸写的曲子"。
前院突然传来工作人员的惊呼。
温念冲出去时,看见摄制组的器材棚被狂风吹垮了一半。更令人心惊的是,那株六年从未开过花的紫藤老桩,此刻竟在暴雨中绽放出诡异的蓝紫色花朵,花瓣在闪电照耀下泛着磷光。
"见鬼了!"场务举着手机录像,"这花是不是在动?"
确实在动。那些藤蔓像蛇一样缠绕着廊柱生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了半边屋檐。温念突然感到后颈的胎记灼烧般疼痛,她伸手去摸,却摸到一片湿润——是血。
胎记在流血。
沈砚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你这里..."他的手指几乎要触到她后颈,又在最后一刻停住,"受伤了。"
温念仓皇退开,却撞上了身后的紫藤花架。一朵妖异的花落在她肩头,瞬间融化成紫色汁液,在她白衬衫上晕开一个胎记形状的痕迹。
沈砚的眼神变了。他猛地抓起她的左手腕——那里本该有和他一对的情侣手链,现在只剩一道浅浅的白痕。
"2017年12月24日。"他声音沙哑,"你去了哪里?"
这正是她离开他的那天。
阁楼的木地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温念翻出医药箱,对着镜子处理后颈的伤口。胎记边缘呈现出奇怪的锯齿状,就像...
就像女儿手腕上那个在不断长大的胎记。
楼下突然传来钢琴的轰鸣。不是沈砚刚才弹的柔和旋律,而是《小藤仙》最激烈的那段变奏——当年沈砚说过,这段描写的是紫藤为爱疯长的样子。
伴随着琴声,整栋房子开始轻微震颤。温念冲到窗边,惊恐地发现院里的紫藤正在疯狂蔓延,藤条像有生命般爬上墙壁,在窗棂上缠绕出"S"形的图案。
她跌跌撞撞跑向儿童房,却在走廊被沈砚拦住。
"温念。"他手里拿着从钢琴内部找到的东西——一个防水袋,里面装着2017年青城医院的产检预约单,"你还要瞒我多久?"
闪电划破夜空。在那一瞬的白光中,温念看见他眼中有泪。
"爸爸?"
软糯的童声从身后传来。穿着睡裙的沈念抱着小熊玩偶,迷迷糊糊地站在走廊尽头。她左腕的胎记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紫光,与温念后颈的、沈砚藏在衬衫袖口下的,交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