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塘镇当铺的玻璃柜台蒙着层油腻的灰，温念第三次摘下眼镜擦拭。
"和田玉双鱼佩，最多八千。"老板用放大镜照着玉佩上"竹报平安"的暗刻，"要不是看温老师面子..."
温念盯着墙上电视机，娱乐新闻正在播报沈砚获得金梧桐奖提名。镜头扫过观众席，她看见沈砚父亲沈怀远正与《春雾》女主角言笑晏晏。
"再加这个。"她褪下腕间的银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件首饰。
货运三轮车在雨巷里颠簸，钢琴脚轮卡进青石板缝隙。温念护着肚子用力推拽时，胎动突然剧烈起来。
"姑娘小心！"茶楼王掌柜跑来帮忙，"这老钢琴是陈记当铺死当的货，音准早不行了..."
琴盖掀开的瞬间，霉味混着松木香扑面而来。温念指尖抚过泛黄的琴键，突然在中央C键侧面摸到凹凸——刻着极小的"SW"字母，是沈砚高中时刻的"砚&念"缩写。
她触电般缩回手。
周奶奶用艾草烟熏着钢琴除虫时，温念发现琴凳夹层鼓胀异常。拆开衬布，一沓发脆的琴谱滑落，最上方《紫藤花开的季节》手稿上，沈砚的字迹依然清晰："送给我的念念，毕业典礼弹给你听。"
谱纸边缘有反复折叠的痕迹，像是被人揉皱又展平。温念翻到背面，发现钢笔写的附言：
"父亲答应只要我拿下肖邦奖，就同意我们订婚。别怕，等我。"
日期是她离开前三天。
女儿夜啼不止的凌晨，温念鬼使神差坐到钢琴前。
当《梦中的婚礼》旋律响起，婴儿突然停止哭闹。月光穿过紫藤花架，在琴键上投下摇曳的紫影。温念没注意到，自己后颈的胎记正在发光，而保温箱里带回来的监护仪，此刻竟在储物间发出规律的心跳提示音。
"这琴..."周奶奶站在阴影里，"是沈家小子上初中时用过的。"
温念猛地合上琴盖。断裂的弦音里，老人幽幽道："他父亲当年亲自来江南选的木料。"
综艺团队入住的第四天，场务来借钢琴做道具。
"这琴键有点问题。"场务嘀咕着拆开外壳检修，突然惊呼，"里面有东西！"
温念冲过去时，看见他手里举着个生锈的铁盒。节目组众人围拢过来，沈砚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怎么了？"
盒盖在众目睽睽下弹开——里面是半块已经氧化发黑的银质校牌，依稀可见"青城一中"和"沈砚"字样。
"这..."场务困惑地翻看校牌背面，"刻着个‘念’字？"
当夜暴雨如注。温念在仓库翻找防潮剂时，听见钢琴房传来断续的琴声。
推门看见沈砚独自坐在月光里，弹的正是《紫藤花开的季节》。琴凳上摊开放着那沓发黄的琴谱，他的影子与六年前重叠。
"这谱子..."他手指悬在某个音符上方，"这里原本是双人联弹部分。"
温念转身要走，却听见身后传来纸张撕裂声。沈砚撕下了谱子最后一页，上面有她当年用铅笔写的小字："如果孩子能听见..."
余下的话被岁月模糊，但窗外的紫藤正在暴雨中疯狂抽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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