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

（接上文）

秋末的马场笼罩在金色的夕阳里，草尖上跳动着细碎的光斑。我熟练地推开橡木栅栏，追风立刻从马厩里探出头，乌黑的眼睛闪着灵动的光。它亲昵地蹭着我的掌心，呼出的热气在微凉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好姑娘，想我了吧？"我抚摸着它缎子般的鬃毛，轻车熟路地套上马鞍。追风兴奋地踏着蹄子，扬起细小的尘土。

翻身上马的瞬间，风迎面扑来，卷走了连日来的郁结。追风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我的长发在风中飞舞，仿佛要挣脱所有束缚。远处青山如黛，近处野花摇曳，这一刻，我几乎忘记了战争的存在。

"偷马贼还敢这么嚣张？"林小庄的声音带着笑意从山坡上传来。他倚在一棵梧桐树下，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勒住缰绳，追风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嘶鸣。"堂堂林少佐，怎么学人蹲点？"我故意板着脸，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林小庄走近时，我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他伸手抚过追风的鼻梁，手指上有几道新鲜的伤痕。"电台的事差点露馅，"他压低声音，"宫本像条疯狗，一直在试探我们。"

风突然转了方向，带来远处军营的号角声。追风不安地甩着尾巴，我俯身贴在它耳边轻声安抚。

"叶冲有对策了？"我捋着马鬃问道。

林小庄突然笑了，眼中有细碎的光在跳动："你俩倒是想到一块去了。"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却又放了回去，"明天会有一场‘好戏’。"

暮色渐浓，他忽然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锦盒。盒盖打开的瞬间，一枚羊脂玉平安扣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红绳上还缀着颗小小的金铃铛。

"上次说好的回礼。"他的指尖擦过我的掌心，带着薄茧的触感，"纯银包边的，防摔。"

铃铛在风中发出清响，像是某种隐秘的承诺。我突然鼻尖发酸——在这个朝不保夕的年代，这样郑重的祝福比任何誓言都珍贵。

"等穿旗袍时..."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你要亲自给我戴上。"

林小庄的睫毛在暮光中轻颤。他抬手似乎想碰我的脸，最终却只是摘下了落在我发间的一根草屑。"好。"单字承诺沉甸甸地落在心上。

回程时，追风温顺地跟在我们身后。林小庄的白衬衫被晚风吹得鼓起，像面倔强的旗。路过梧桐树下时，他突然停下："清月，如果有一天..."

"没有如果。"我打断他，铃铛在掌心发烫，"我们都会看到胜利的那天。"这是我们的梦想。

月光渐渐取代了夕阳。分别时，林小庄站在马场门口久久未动，身影渐渐融进深蓝的夜色里。我攥紧平安扣，铃铛在口袋里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黑暗中的某种慰藉。

回程的路上，平安扣贴着心口发烫。明天太阳升起时，又将是新的博弈。但此刻，暮色中的那个笑容，足以照亮所有前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