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

（接上文）

刺鼻的消毒水味钻入鼻腔时，我恍惚听见金属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睁开眼的瞬间，刺目的白光里浮现出叶冲紧绷的侧脸。他军装领口沾着血迹，修长的手指正小心翼翼地调整输液管。

"清月！"林小庄的声音从门口炸响。他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西装外套胡乱搭在肩上，领带歪斜着，显然是接到消息后匆忙赶来的。皮鞋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惊动了窗外栖息的麻雀。

看到他们的一瞬间，泪水决堤般涌出。叶冲的拇指轻轻擦过我的脸颊，温热的触感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他掌心的枪茧蹭得皮肤微微发疼，却奇异地安抚了颤抖的神经。

"诗社...同学们..."我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喉间泛起血腥味。

"都安全转移了。"叶冲的声音像浸了冰，"他们已经被安全转移到内陆。"

林小庄突然一拳砸在墙上，震得药瓶叮当作响："宫本这个畜生！"他扯松领带，露出脖颈暴起的青筋，"清月你放心，这个仇——"

"小庄哥。"叶冲打断他，眼神示意门外。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我看见叶冲的军刀在走廊灯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

走廊尽头的谈话声隐约传来。

"你疯了？"林小庄压低的嗓音里带着颤抖，"用前田的录音要挟佐藤？宫本现在肯定——"

"清月等不起。"叶冲的声音像淬了火的钢，"宫本用盐水鞭一遍一遍抽打……"

一阵沉默。窗外飘来玉兰花的香气，混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我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那里有只蜘蛛在结网，细密的丝线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门被轻轻推开时，我看着他们。林小庄已经整理好衣着，只是眼睛还红着："清月，我..."他的声音哽了一下，"你好好养伤，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待林小庄的脚步声远去，叶冲在床边坐下。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交错的阴影。他伸手拂开我额前汗湿的发丝，指尖在触到我太阳穴的淤青时微微发抖。

"我给你惹麻烦了。"我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宫本一定会..."

"嘘。"他突然俯身，额头轻轻抵住我的，"听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自责。"他的呼吸拂过我干裂的嘴唇，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你救了三十七个学生。"

窗外传来早班电车的叮铃声。叶冲的怀表在床头柜上滴答作响，秒针走过表盘上刻着樱花纹样的数字。当他直起身时，军装领口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

"睡吧。"他替我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琉璃，"我就在这儿守着。"

阳光渐渐爬满雪白的床单，将那些隐约的血迹照得无所遁形。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我恍惚看见叶冲站在窗前，晨曦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而他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