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

（接上文）

港大的钟声还在耳边回荡，我跌跌撞撞冲进诗社时，夕阳的余晖正将书架染成血色。学生们惊愕地抬头，墨水瓶在桌上投下幽蓝的阴影。

"快走！"我抓住何樱常提起的那个长发女生，指甲几乎陷进她的手臂，"宫本带人来了！"

走廊尽头传来军靴踏地的声响，像催命的鼓点。女生瞳孔骤缩，书页在她指间发出脆响。没有多余的疑问，她只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便带着同学们从后窗撤离。玻璃窗开合的瞬间，一阵穿堂风掠过，吹散了桌上墨迹未干的诗稿。

"江记者。"宫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像毒蛇吐信，"真巧啊。"

我缓缓转身，看见他倚在门框上，逆光中军装的轮廓镀着一层血色的光晕。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门板，节奏与我的心跳诡异地同步。

"我..."喉头发紧，唾沫咽下去都是铁锈味，"来劝学生们...不要反抗皇军。"

宫本突然笑了。他缓步走近，皮靴碾过地上散落的诗稿，雪白的纸面顿时印上漆黑的鞋印。他的指尖抚过桌面，沾了一滴未干的墨水，在指腹捻开成幽蓝的污渍。

"通风报信？"他猛地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近距离看，他的眼白布满血丝，瞳孔却异常明亮，像燃烧的炭火，"谁告诉你的？叶冲？还是...秋蝉？"

审讯室的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锈蚀的金属味，墙角的水管滴答作响，像倒计时的秒表。我被绑在特制的木椅上，手腕上的麻绳已经磨出血痕。

宫本解开军装领扣，露出苍白的脖颈。他的手指在刑具架上流连，最终选了一根浸过盐水的短鞭。鞭梢垂在地上，拖出一道蜿蜒的水痕。

"最后问一次，"他的声音突然放得很轻，像情人的耳语，"消息来源？"

我盯着他颤抖的手腕——这个以残忍著称的刽子手，此刻竟在微微发抖。汗水从他太阳穴滑落，在下颌线悬成摇摇欲坠的水珠。

鞭子破空的声音像鸟类的尖啸。第一下落在大腿外侧，火辣辣的痛感瞬间炸开。我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口腔弥漫。

"说啊！"宫本突然暴怒，第二鞭抽在肩颈处，布料撕裂的声音格外清晰。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像是正在受刑的是他自己，"只要一个名字！"

第三鞭抽在腰腹时，我终于忍不住惨叫出声。疼痛像潮水般一波接一波，意识开始模糊。朦胧中看见宫本跪在我面前，他的手指抚过我脸上的冷汗，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为什么要逼我..."他的声音支离破碎，指尖沾了我的血，在灯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紫红色，"只要你供出叶冲..."

我艰难地抬头，看见他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愤怒、痛苦，甚至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怜悯？这个发现比鞭刑更令人毛骨悚然。

"没有...人..."我每说一个字都像吞下一块烙铁，"是我...自己...猜的..."

宫本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他背对着我，肩膀剧烈起伏。墙上他的影子被煤油灯拉得很长，像头困兽。

"继续。"他突然对门口的士兵下令，声音冷得像冰，"别打死就行。"

当铁门再次关上时，一滴温热的水珠落在我手背上。抬头看去，天花板的裂缝间渗下一线水痕——是管道冷凝水，还是谁的眼泪？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我仿佛听见宫本在门外嘶吼着什么，像头受伤的野兽。皮靴跺地的声音渐渐远去，与记忆中叶冲在雨中呼喊的声音奇妙地重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