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接上文）

叶冲被捕，清泉上野全城搜捕我与何樱，好在何樱已经安全到延安，而我只能在躲在兴合会。

香港的夜色如墨，我蜷缩在兴合会仓库的角落，听着远处渡轮的汽笛声。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茶叶的气味，林小庄推门进来时，带进一缕咸腥的海风。

"明早的船。"他递来一张皱巴巴的船票，指节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池城都安排好了。"

我摩挲着船票上凸起的铅字："我要去上海。"

林小庄的瞳孔在煤油灯下收缩。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拍了拍我的肩。月光透过铁窗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伤痕——那是为掩护叶冲留下的。

"在有限的时间里，我想好好去爱。"我轻声说，声音湮没在远处巡逻艇的引擎声中。

晨报被雨水打湿，叶冲"枪决"的消息晕染成一片血红。林小庄的手在颤抖，报纸在他指间簌簌作响。

"小庄哥这就信了？"我转身走向码头，海风卷起我的衣摆。身后传来电话铃声，接着是林小庄失控的哽咽——组织传来密电，秋蝉未死。

上海的暮色比香港更冷。我按着记忆中的地址寻去，法租界的洋房爬满藤蔓。三长两短的敲门声后，门开了一条缝。

叶冲站在逆光里，消瘦得几乎脱形。军装换成了粗布长衫，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我们相拥时，他肋骨凸起的触感让我鼻尖发酸。

"清月..."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带着刑讯留下的创伤。手指抚过我脸颊时，我闻到他袖口残留的血腥味。

煤油灯的火苗跳动了一下。我望着墙上我们交叠的影子，突然开口："叶冲，我想让你认识真正的我。"

窗外的梧桐沙沙作响，像是无数窃窃私语的亡灵。我将这个世界的真相和盘托出，说到"长眠的火车"时，叶冲的怀表突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所以你知道所有结局？"他摩挲着表盖上的弹痕，声音异常平静。

我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看见你倒在1945年，离新中国成立只差四年..."

叶冲突然笑了。他捧起我的脸，拇指擦过我的泪痕："可你现在就在这里，这就是变数。"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熠熠生辉，"就算结局已定，我也要撕下清泉上野的假面。"

夜风掀起窗帘，露出远处外滩的灯火。那些殖民者的建筑在夜色中巍峨如鬼魅。

"我也害怕过。"我攥紧他伤痕累累的手，"害怕死亡，害怕刑讯，更害怕看见你们一个个..."

叶冲将我的手指按在他心口。透过单薄的衣衫，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但你还在这，你没有逃离。"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这就是最勇敢的事。"

晨光微熹时，我们站在窗前看黄浦江上升起的薄雾。叶冲忽然从身后环住我，下巴抵在我发顶："帮我个忙。"

"什么？"

"记住我现在的样子。"他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尖，"等你去了延安，你要告诉我今天的朝阳是什么颜色。"

江面上，一艘挂着太阳旗的军舰正缓缓驶过。我们十指相扣的影子映在玻璃上，与那面刺目的旗帜重叠在一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