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鸣萧

晨雾未散时，栖凰谷已漫开清冽药香。李慕婉提着露水未干的裙裾蹲在药田边，指尖凝着翠色灵光轻点七色琉璃草。那些蜷曲的嫩芽便舒展成半透明的羽状叶，抖落星星点点的荧光。

"当心沾了寒气。"

温热的掌心突然覆上她发顶，王林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玄色大氅挟着霜雪气息将人裹住。他昨夜在星阵外守了整宿，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李慕婉仰头蹭了蹭他下颌，顺手将刚摘的冰魄兰别在他襟前："青鸾今早格外焦躁，许是要换羽了。"话音未落，崖顶传来裂石般的清唳，漫天青羽如雨纷落。

王林瞳孔微缩，那些本该莹润的翎羽上，竟浮动着暗红纹路。他揽着李慕婉踏空而起，足尖点在飘落的竹叶上。三百丈外的梧桐木正在剧烈震颤，青鸾周身燃起虚幻的火焰，每片脱落的羽毛都在半空凝成赤金符文。

"这是...涅槃火？"李慕婉惊诧地按住心口，怀中突然飞出一枚凤纹玉佩。这是当年在古神之地寻得的古物，此刻正与青鸾共鸣震颤。

王林并指划破虚空，星辉凝成的锁链缠绕住发狂的青鸾。那些赤金符文突然汇聚成展翅的朱雀虚影，灼热的气浪掀翻整片灵泉。李慕婉的广袖被热风鼓起，腕间银铃响成急促的调子。

"师兄，它的神识在抗拒什么！"

王林额间星芒大盛，六颗古神星点竟隐隐显出第七颗虚影。他看见火焰深处蜷缩的幼凤元神，那道本该纯净的灵魂上缠绕着血色锁链——与三百年前他在古神墓地所见如出一辙。

青鸾突然安静下来，赤金纹路潮水般褪去。它歪头蹭了蹭李慕婉递来的朱果，仿佛方才的异变从未发生。唯有王林掌心残留的灼痕提醒着，那些符文蕴含着超越化神期的威压。

午后的炼丹房水雾氤氲，李慕婉正在调试新得的紫玉丹炉。窗棂外忽然探进几枝沾雪的梅，王林站在花影里，将刚雕好的冰晶小像放在案头——分明是她喂青鸾时的模样。

"第七星要醒了？"她突然握住他欲收回的手，指尖抚过那些未愈的灼伤。王林腕间的古神图腾正在缓慢旋转，像是要挣脱皮肤的血色星辰。

温热丹火顺着经脉游走，李慕婉的灵力如春溪化雪。王林闷哼一声将她抵在药柜前，沉香木匣硌得她后腰生疼。窗外风雪声忽然远了，只剩彼此纠缠的呼吸。

"当年在火焚国..."他的吻落在她颤动的眼睫，"你也是这样不要命地往我经脉里灌灵力。"

丹炉突然嗡鸣，九孔同时喷出霞光。李慕婉惊叫着去揭炉盖，被王林抢先护在身后。七颗萦绕着凤纹的金丹冲天而起，穹顶瞬间聚起百里紫云，雷光在云层中凝成丹鼎形状。

"九转凤鸣丹成了！"李慕婉眼底映着漫天雷火，却比星辰更亮。她不曾察觉，自己发间的木簪正在悄然开裂，露出半截封印着上古符文的玉髓。

王林召出斩缘剑的瞬间，瞥见云层深处掠过的玄色衣角。那是天道使者的气息，他曾在逆转时空时斩灭过相同的威压。怀中之人的温度让他眼底血色翻涌，三千白发无风自动。

"婉儿，"他低头咬住她耳垂轻语，剑气却已撕裂苍穹，"这次我们一同渡劫。"

雷霆劈落的刹那，青鸾突然冲入阵眼。它吞下三颗金丹，尾羽燃起真正的涅槃之火。那些曾被封印的赤金符文铺满天空，竟将丹劫雷光化作漫天流萤。

李慕婉忽然落泪，她看到火焰中的青鸾幻化成少女模样，与自己有着七分相似的面容。王林握剑的手剧烈颤抖，他终于明白为何当年朱雀圣女的残魂，会指引他找到那颗青鸾卵。

劫云散尽时，栖凰谷下起灵雨。李慕婉靠在王林怀中，看新生羽翼的青鸾在虹光中起舞。它额间浮现的朱雀纹印，与王林腕间苏醒的第七颗古神星，正发出共鸣的微光。

"师兄你看，"她将两人交握的手按在心口，"当年你替我挡下的那道劫雷，如今开出了花。"

王林低头看去，少女衣襟里若隐若现的，正是他三百年前以心头血凝成的护心锁。锁上缠绕的雷纹不知何时生了根，绽出朵晶莹剔透的优昙花。

夜雨骤歇时，有人叩响星辰阵。来者紫袍玉冠，掌中托着碎裂的命魂灯："朱雀圣殿恭迎圣女归位——"

王林的剑比话音更快，却在触及来人眉心时骤然停滞。那盏命魂灯里飘出的虚影，分明与李慕婉有着相同的魂火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