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昙缠心

晨露顺着凤凰花瓣滚落，在窗棂上敲出细碎的调子。李慕婉捏着银针的手在发抖，王林背上交错的疤痕像狰狞的蛛网，最新添的灼伤还泛着赤金光泽。

"这处箭伤..."她指尖抚过右肩暗紫凹陷，"是那年为我取冰魄寒髓时留下的？"

王林趴在软榻上闷笑，震得药碗里涟漪荡漾："朱雀卫的穿云弩看着唬人，还不如你上次炸炉的碎片扎得深。"

李慕婉突然将整瓶玉髓膏糊在伤口，疼得他倒抽冷气。纱帐外偷看的青鸾扑棱着翅膀逃开，碰翻了晾晒的雪莲蕊。

"当年说好只是皮外伤。"她声音带着水汽，"原来早被寒毒侵了心脉..."

王林转身将人拉到怀里，药杵咕噜噜滚下竹榻。李慕婉的泪珠正落在他胸前优昙花印上，那朵晶莹剔透的花突然舒展枝叶，将泪水吸吮成淡蓝光点。

"别哭，"他吻去她眼尾湿意，"现在有优昙花做媒介，你该笑才对。"说着突然皱眉咂舌："好苦！你是不是又偷尝新炼的九转...呜！"

李慕婉慌忙用唇堵住他的话，却在碰到他舌尖时睁大双眼——真的尝到了试药时的苦涩。阴阳轮回诀在两人经脉中自动运转，灵力交融处优昙花疯狂生长，转眼开满整个洞府。

青鸾欢鸣着啄食花瓣，每啄一口翎羽便鲜艳几分。王林腕间的朱雀星纹突然发烫，怀中人额间印记竟与他产生灵力共鸣。纱幔无风自动，无数优昙花在他们发间绽放。

"师兄..."李慕婉忽然咬住他耳垂，"你心跳得好吵。"

王林扣在她腰后的手猛地收紧，打翻的玉髓膏漫开雪松香气。正要说什么，窗外星辰阵突然发出尖锐嗡鸣，七十二盏阵眼灯同时爆裂。

"来得倒是时候。"王林扯过外袍将人裹严实，眼底温柔化作凛冬寒霜。李慕婉按住他召剑的手，将一枚凤纹阵盘拍入地面："这次让我来。"

朱雀圣殿的飞舟撞碎晚霞，三千烈火骑踏云而来。为首的掌灯使刚要开口，整片天空突然暗了下来——李慕婉赤足点着优昙花升至半空，身后展开的并非朱雀羽翼，而是由星辉与丹火交织的千叶莲华。

"伤他者，"她指尖凝出琉璃色的本命丹火，"诛。"

漫天火雨化作丹炉形状，将三千烈火骑困在其中。王林抱臂倚着青鸾观战，嘴角笑意在看到掌灯使祭出焚天镜时骤然消失。那镜中映出的，分明是三百年前朱雀圣女自绝心脉的景象。

李慕婉身形微晃，优昙花突然迸发刺目强光。王林闪身接住坠落的身影，斩缘剑劈出的银河将焚天镜斩成两半。镜片纷飞中，他瞥见圣女眼角那颗与李慕婉位置相同的泪痣。

"别看..."李慕婉将脸埋在他颈窝，"那些都是假的..."

青鸾突然吐出内丹，赤金光芒笼罩整座山谷。圣殿众人惊恐地发现，他们脚下的影子正在优昙花海中融化。掌灯使的琉璃灯盏砰然炸裂，飞溅的灯油竟浇不灭身上幽蓝火焰。

"圣女饶命！"惨叫声中，王林捂住李慕婉的耳朵。直到最后一丝火光熄灭，他才松开手，掌心沾着她不知何时溢出的血泪。

夜半雷雨突至，李慕婉在梦中挣扎。王林将人抱到星辰阵眼，发现阵石上浮现出陌生的古神碑文。第七星在他腕间剧烈跳动，优昙花根须顺着相扣的十指钻进血脉。

"别怕。"他咬破指尖在碑文书写，鲜血与雨水混合成奇异符文。李慕婉突然安静下来，发梢开出的优昙花泛起月白光晕，映出两人前世残影——

血色祭坛上，朱雀圣女握着斩缘剑刺入心口，而王林腕间第六星正吞噬她溢出的本命精血。雷鸣炸响时，残影突然凝实，圣女染血的手抚上李慕婉面颊："这次要幸福..."

王林挥剑斩碎幻象，却见怀中人睁着清明的眸子："原来优昙花是往生彼岸的接引使者。"

雨幕中传来锁链声响，幽冥使者的骨轿悬在崖边。为首的孟婆端着汤碗轻笑："尊上逆天改命三百年，这姑娘魂魄早该入轮回了。"

王林的剑尖凝出黑洞，星辰阵开始抽取方圆千里的灵气。李慕婉却按住他手腕，摘下发间优昙别在孟婆鬓边："告诉阎君，他的曼珠沙华该换换了。"

阴兵们突然骚动，他们脚下的优昙花海竟在吞噬冥界气息。孟婆碗中汤药翻涌，浮现出黄泉界万花枯萎的异象。她深深看了眼交握的双手，轿帘落下时飘来句叹息："情字最诛心..."

翌日放晴时，李慕婉在溪边浣发。王林编了花环戴在她发间，忽然被拽进水里。优昙花顺着溪流飘向远方，有几朵落在青鸾新生的尾羽上，化作金红纹路。

"第七星完整了。"李慕婉戳了戳他腕间成型的朱雀星纹，"师兄现在能听见花开的声音吗？"

王林掬起一捧水淋在她颈间："我听见某个小骗子说再也不试危险丹方..."

笑声惊起白鹭，青鸾追着落花飞向云端。溪水倒影中，两人发间的优昙花悄然并蒂，而古神碑文正在阵眼深处显露出最后一行预言：

魂兮归来日，星焚朱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