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你是谁

“妈...我不想死......”

微弱的声音像风中残烛，颤抖着飘散在空气中。

窗外雨雪交织，天地一片苍茫。白杨躺在病床上，身子陷在冰冷的被褥里，双眼呆滞地望着天花板。泪水无声滑过脸颊，滴落在枕头上，洇开一片湿润的痕迹。

「难道，就这样了吗？」

他心里翻涌着不甘与绝望。十七岁的人生，怎么可以戛然而止？他还未踏出家门去看看广阔的世界，还未实现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想，甚至还没能鼓起勇气向暗恋的女孩表白。想到这儿，他嘴角勉强扯出一抹苦笑，仿佛嘲弄自己又仿佛讥讽命运——现在的模样，就算真的说出口，对方会接受吗？

白杨长长吐出一口气，思绪忽然飘回一本书上。那是一本仙侠小说，主角历经磨难却始终坚韧不拔，终于走出了一条光辉璀璨的道路。书中描绘的青山绿水、剑仙侠影、柔情豪情，都让人心驰神往。如果真能活在那样的世界里，该有多好啊！可惜的是，这样的幻想注定只能是泡影了……

房门被推开，两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跟母亲低语几句后递给她一份报告。白杨眼角瞥见，医生离开后母亲掩面哭泣，肩膀不停耸动。他胸口如同被刀割一般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突然，脑中轰然一响，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白杨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呜咽，然而他早已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只能一次又一次在心中呐喊：

「为什么偏偏是我……妈，我真的不想死啊……」

“白杨！白杨！”

耳边传来急促的呼唤声。医护人员冲进来开始抢救，忙乱的身影在模糊视线中晃动。片刻之后，医生抬起头，对母亲低声说道：

“患者已经脱离危险，但陷入了昏迷，什么时候醒来还不好说。”

母亲含泪点头，缓缓坐回椅子上，目光久久停留在儿子苍白的脸上。

“唔……”

隐约间，白杨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断断续续的。

“江……？”

他努力辨认着那个名字。

“江秋！”

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男孩的脸。

“我去，你总算醒了！再不起床，宋老头又要骂人了。”

男孩一脸焦急地催促道。

白杨茫然地看着对方，疑惑地问：

“呃……你是谁？”

男孩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嘴里嘀咕了一声：

“没发烧啊。江秋，你是不是傻了？连我都不认识了？”

白杨摇摇头，脑海中一片空白。

男孩皱眉，语气变得不耐烦：

“我是余送风！你不记得就算了，等想起来再来找我。”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出了屋子，把门摔得砰的一声。

房间里安静下来，白杨躺在床上，脑子飞速运转。等等，江秋？我不是叫白杨吗？还有，这是哪里？他撑着身体坐起来，环顾四周。屋子里简陋至极，墙上挂着一幅字帖，旁边的小桌上摆放着一只毛笔，以及两块刻着文字的小方碑。他慢慢起身，走到桌边低头细看，顿时愣住，两块小碑分别刻着五个字：

“先考江无愁”

“先妣洛秋离”

陌生的名字刺进脑海，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他双手合十，为这两位“从未谋面”的人默哀半晌。

与此同时，余送风并没有走远。他站在不远处等了一会儿，发现江秋迟迟没有追出来，顿时恼火起来。他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径直朝宋老头的餐馆跑去。

“老宋！”

他推开门，语气急促。

“干啥嘞，喊你娘呐？”

宋老头正笑眯眯地擦桌子，闻言眉头一挑。

“老宋，江秋不对劲，可能入幻了，连我都不认识了！我帮他请个假。”

宋老头的愣了一下，神情凝重几分，随后再次笑道：

“我知道了，放心吧，很快就没事了。”

余送风将信将疑，晃了晃脑袋，转身跑进了后厨。

宋老头放下手中的抹布，走出餐馆，抬头望向天边。一道黑影掠过，他轻声呢喃：

“终究还是来了啊……”

另一边，白杨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迈步跨过门槛。心中百感交集，这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现实？他刚走到院子里，一阵狂风吹过，扬起漫天沙尘。他下意识闭上眼，再度睁开时，眼前的景象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浩瀚星空。一个黑衣人缓步向他靠近，血红色的眼眸透过面罩直视他的灵魂。白杨屏住呼吸，沉声问道：

“你是谁？”

黑衣人停下脚步，眼中红光闪烁：

“你无需知道我是谁，只需明白，你自己是谁。”

话音刚落，左侧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白杨转头一看，只见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块都映射出属于“前世”的画面。紧接着，右侧也响起类似的声响，另一组画面浮现——重病的母亲、坠崖的父亲、三年守孝期结束后，成为挚友的的余送风……

一段段陌生又熟悉记忆涌入脑海，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白杨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是镇定如初：

“我...想起来了。”

黑衣人抬起手，声音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尖刀般刺向白杨：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是白杨，还是江秋？”

白杨双手环胸，思索片刻后坚定回答：

“我既是白杨，也是江秋。岁月流转，物事皆非，我，仍是我！”

黑衣人身上冰冷的气息减少了几分，眼角出现一丝笑意。：

“你过关了。”

话音落下，周围的星辰瞬间消散，一切恢复如初。白杨闭上眼，又睁开，再次望下眼前的这片世界。他站在这里，亦如同记忆中的那对良人，立于春风中，望向着充满无限可能的世界。白杨轻叹一声，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穿越也好，重生也罢，从今天开始，他不再只是白杨，更是江秋。

春花随风去，故人踏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