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殿内烛火通明,沈云卿跪在御阶下,听着禁军统领的汇报,后背已渗出冷汗。
"北境军距京城仅六十里,"赵德全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带着令人牙酸的阴冷,"陛下若愿单独接见微臣,微臣可保证大军不入皇城。"
永昌帝手中茶盏重重磕在案上,热茶泼湿了奏折。沈云卿看见皇帝扶在龙椅上的手背青筋暴起,而赵德全玄色官袍上绣着的金线云纹,正与李文渊书房暗格中那枚铜印的纹路一模一样。
"传。"皇帝突然冷笑,"沈卿,你且看看这张脸。"
殿门洞开,沈云卿瞳孔骤缩。赵德全面容与三年前被斩首的兵部侍郎王崇山竟有七分相似,只是眼尾多了一道蜈蚣状的疤痕。
"王崇山死前,可是你替他收的尸?"沈云卿盯着对方左耳缺失的耳垂,那是徐尚书密信中提到的暗桩标记。
赵德全抬手抚过疤痕,忽然摘下乌纱帽。满头银丝间赫然露出半截青铜角,纹路与西郊普济寺密室壁画上的玄鸟图腾完全吻合。
"好眼力。"赵德全转动着青铜角,殿内烛火竟随之明灭,"沈姑娘可知,凤凰涅槃需以血为引?"
姜玉梅突然按住剑柄:"你究竟是谁?"
"大梁玄鸦阁左使,赵德全。"他对着永昌帝躬身行礼,声音却变得尖细如女子,"陛下莫怪,玄鸦阁只效忠于真正的龙脉。"
沈云卿脑中轰然炸响。三天前截获的密信中反复出现的"玄鸦"二字,此刻终于有了具象。她想起徐尚书临终前那句"青鸟殷勤为探看",青鸟本就是玄鸦阁信使的代称。
"陛下小心!"殿外突然传来惨叫。十余名禁军栽倒在丹墀之下,脖颈处皆插着半截青铜哨片,暗红血珠顺着哨身纹路蜿蜒,在汉白玉地砖上汇成玄鸟图腾。
赵德全袖中突然射出三枚银针,直取永昌帝咽喉。沈云卿旋身挥琴格挡,琴弦崩断的锐响中,竟有黑羽从银针上簌簌飘落。
"闭气!"她拽着皇帝滚到柱后,姜玉梅的软剑已架在赵德全面门。却见那青铜角突然裂开,迸出漫天青色磷火,将整座大殿笼罩在妖异的幽光里。
柳青的惊呼从殿外传来:"护城河!河水变浑了!"沈云卿透过窗缝望去,原本清澈的护城河水正翻涌着墨绿色泡沫,无数白骨从河底浮起,拼凑成巨大的玄鸟形状。
"是玄鸦水!"赵德全狂笑着撕开衣襟,胸口赫然嵌着半枚青铜印章,"当年先帝用三百宫人血祭,才镇住这邪物。如今李文渊已死,该是唤醒真龙血脉的时候了!"
沈云卿突然想起西郊密室那幅《百鸟朝凤图》,画中凤凰羽翼下隐约可见青色纹路。她猛地扯断琴弦缠在腕上,沾着磷火在琴身上画出符咒:"姜姑娘,带陛下从密道走!"
"想走?"赵德全双目赤红,喉间发出夜枭般的啼叫。整座宫殿开始震颤,梁柱间渗出粘稠黑血,那些白骨拼成的玄鸟竟扑棱着翅膀飞向御座。
千钧一发之际,姜玉梅袖中突然射出三十六枚金针,在空中结成八卦阵图。柳青挥刀斩断垂落的青铜锁链,露出墙壁夹层中暗藏的九连弩。弩箭破空而出时,竟在半空燃起幽蓝火焰。
"雕虫小技。"赵德全挥袖震开火焰,青铜角突然刺入地面。整座太和殿轰然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祭坛。沈云卿在坠落时抓住御案上的玉玺,却在触手的瞬间,发现玺底暗刻着与赵德全胸前一模一样的印章纹路。
祭坛中央的青铜鼎突然沸腾,无数婴儿啼哭声从鼎中传出。沈云卿用剑尖挑开鼎盖,腥臭黑雾中赫然浮现三具水晶棺,棺中尸体与永昌帝面容相同,胸前都插着半截断箭。
"原来如此。"赵德全抚摸着青铜角上的裂痕,"三十年前白莲教用玄鸦血咒,让先帝嫡系血脉自相残杀。如今李文渊死了,该是真正的..."
话音未落,沈云卿突然将玉玺掷入鼎中。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地宫,玉玺底部印章与青铜鼎内纹路严丝合缝,鼎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镇魔咒文。赵德全惨叫着撕开人皮面具,露出布满咒文的真容——竟是早已死去的钦天监正使!
"你们永远找不到真正的龙脉!"他化作黑雾消散前,沈云卿听见他嘶吼着说出了一个地名:青冥山。
姜玉梅扶起瘫坐在地的永昌帝,皇帝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半枚青铜印章,与赵德全胸前的残片严丝合缝。当两枚印章合并时,沈云卿腕间突然传来灼痛——她三天前在普济寺密室沾到的黑血,此刻正在皮肤下勾勒出完整的玄鸟图腾。
"陛下,"沈云卿擦去嘴角血渍,"该去见见徐尚书的旧部了。我怀疑,李文渊书房那幅《百鸟朝凤图》...根本不是什么祥瑞,而是镇压邪物的封印。"
晨光刺破乌云时,姜玉梅在城南别院墙根下挖出个青铜匣。匣中羊皮卷上的字迹刚触到指尖就化作灰烬,唯余一句用朱砂批注的话:"青冥山下,三叩九拜,方见真龙颜。"
柳青擦拭着刀刃上的黑血,忽然指向南方:"你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