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穿透太阳穴的瞬间,墨泠鸢听见颅骨碎裂的脆响。
倒计时在视网膜上炸开,她最后看见的,是目标人物嘴角的冷笑——那个被她追踪了十七天的毒枭,此刻正举着染血的手术刀,刀刃上还沾着她方才割喉时溅出的血。
“顶级杀手?”
男人的声音混着消毒水的气味涌来,“不过是个会握刀的蝼蚁。”
剧痛袭来前,她用尽最后力气扯断耳后银链。那是师傅临终前塞给她的青铜铃铛,刻着连她都读不懂的古老符文。
金属断裂的刹那,视网膜上的倒计时归零,黑暗如潮水般将她吞没。
再睁眼时,鼻腔里漫着沉水香的气息。
雕花拔步床的帷幔被风掀起一角,映出青砖地上跪着的少女,鸦青色的头发垂落如瀑,脊背挺得笔直,像是随时准备替床上的人挡刀。
“公主醒了?”
少女抬头,腰间佩剑的穗子随着动作轻晃,“今日是中秋宴,皇后娘娘让您卯时三刻便去椒房殿请安。”
墨泠鸢盯着她腰间的玉佩——展翅的寒鸦,是女尊国皇室暗卫的标志。
记忆如潮水涌来:原主是三公主墨泠鸢,生母早逝,在皇后膝下长大,却因性子软糯常被大公主墨清璃欺压。
三日前在御花园被推落水池,此刻醒来的,已是借尸还魂的杀手。
“风逸尘。”
她脱口而出这个名字,看着少女震惊的眼神,知道自己赌对了——原主记忆里,这个贴身侍卫是唯一真心待她的人。
指尖触到枕边的鎏金镜,镜中少女眉形纤细,眼尾微垂,分明是副任人拿捏的柔弱模样。墨泠鸢勾了勾唇角,指尖骤然用力,镜沿在掌心割出血痕。
风逸尘惊惶要扶,却见她盯着镜中倒影,唇角的笑冷得像淬了冰:“去备身利落些的衣裳,裙装……太碍脚了。”
椒房殿外的梧桐叶正落得铺天盖地。
墨泠鸢穿着改良过的紫色劲装,腰间别着从库房翻出的软剑,在殿门前与墨清璃撞了个正着。大公主今日穿了正红翟纹裙,十二颗东珠在发间晃出冷光,身后跟着的侍女捧着鎏金食盒,香气里混着若有若无的砒霜味。
“三皇妹这是……”墨清璃上下打量她的装束,掩唇轻笑,“莫不是把侍卫的衣裳偷穿了?也难怪,毕竟没了生母教导,连宫宴该穿什么都忘了。”
殿内忽然传来通报:“皇后娘娘到——”
墨泠鸢垂眸避开她的视线,余光却扫见食盒底层垫着的丝帕,边角绣着半枝寒梅——正是原主母族的徽记。杀手的直觉告诉她,这盒点心必是毒饵,而目标……或许不是她,而是皇后。
宴会上的金丝枣糕端上来时,墨泠鸢正盯着殿角的铜漏。滴漏声与心跳同频,她数到第三十七滴时,墨清璃忽然按住她的手,墨清璃忽然按住她的手:“妹妹尝尝,这是本宫特意让膳房加了玫瑰露的。”
指尖触到瓷碟的瞬间,她浑身肌肉骤然绷紧——瓷面温度异常,分明是刚从高热处取出,而这样的温度,足以让砒霜的气味挥发得更快。
“长姐先请。”她忽然抬眸,指尖轻轻推回食碟,唇角漾起原主惯有的怯弱笑意,“妹妹……怕甜。”
墨清璃的指尖在碟沿掐出青白,正要发作,却见皇后身边的女官突然踉跄着撞翻烛台。火舌窜上帷幔的刹那,墨泠鸢已拽着风逸尘扑倒在地,软剑出鞘的寒光映着殿顶坠落的琉璃灯——哪是什么意外,分明是有人算准了她起身的时机。
“保护公主!”风逸尘的喝令混着金属交鸣。墨泠鸢滚地避开刺客的短刀,余光扫见墨清璃正往殿后逃,袖口露出半截弩箭——正是前世她惯用的“袖里风”。
杀手的本能在此刻彻底苏醒。她反手甩出软剑,缠住横梁上的刺客,借力荡到殿顶时,恰好看见墨清璃正将弩箭对准皇后。弩机扣动的瞬间,她松开剑柄,整个人如利箭般坠下,指尖在落地前扣住墨清璃的手腕,关节错位的脆响混着弩箭射偏的破空声。
“长姐这是做什么?”她压着墨清璃的肩膀跪在碎瓦上,掌心扣住对方肘弯的麻筋,“刺杀母后的罪名,够不够让长姐去冷宫住上十年?”
墨清璃的脸贴着碎瓷片,睫毛上还沾着火星:“你……你不是那个废物!”
墨泠鸢忽然笑了,指尖碾过她掌心的薄茧——那是长期练习弩箭才会有的痕迹:“长姐说错了,妹妹只是忽然明白,在这吃人的宫里,做个废物才是最大的罪。”
宴后回到昭华殿时,月亮已爬过飞檐。风逸尘捧着药箱要替她处理手臂的擦伤,却被她摆手拒绝。殿角的阴影里,忽然传来布料摩擦声,墨泠鸢反手将银针射向立柱,钉住了片飘落的白纸。
“公主好身手。”清润的男声从梁上落下。少年穿着月白羽衣,腰间系着褪色的丝绦,落地时足尖轻点,像片毫无重量的雪——正是今日在宴会上被刺客撞翻,却始终缩在柱子后发抖的君家公子。
墨泠鸢盯着他袖口露出的半幅图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椒房殿的通风管道,以及……她方才与墨清璃交手时的每一个落点。
“君无妄,没落世家公子,三个月前求见皇后被拒,今日特意穿了十年前的旧衣,只为让我注意到你袖口的归雁纹。”她指尖划过银针尾端的红线,那是原主记忆里君家的族徽,“说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少年忽然跪下,指尖抚过地面的归雁银针:“我想得到的,是公主眼中的光。”他抬头时,眼尾还带着方才装怯的红,唇角却勾起极淡的笑,“像今日在火场里那样,能劈开这世间所有阴谋的,属于杀手的光。”
夜风掀起殿角的铜铃,叮当声里,墨泠鸢忽然想起坠楼前扯断的银链。眼前少年的眉眼,与记忆中某个模糊的影子重叠——那是她前世在孤儿院见过的,总在墙角画归雁的小乞儿。
“明日去库房领身侍卫服。”她转身时甩落肩上的外袍,露出劲装下若隐若现的刀疤,“记住,在我身边,装柔弱可以,但别让我看见第二道不该有的算计。”
君无妄望着她的背影,指尖轻轻抚过掌心的茧——那是方才爬梁时被木刺扎出的血。他知道,从这个血月当空的夜晚开始,他与这位三公主的命运,终将如归雁振翅,在这女尊国的天空,划出谁也无法阻挡的轨迹。
血刃初醒,寒鸦振翅。当杀手的寒光融入皇室的权谋,当归雁的轨迹遇上命运的红线,这场始于鲜血与谎言的传奇,终将在阴谋与刀剑中,绽放出最凛冽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