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要理解那个时代的回声，以及人类在荒原上的挣扎，我们不妨从一个古老的寓言讲起。

在某个遥远的传说里，有一个名叫埃尔伽的人物。他并非神祇，也非英雄，只是一个醉心于雕刻的匠人。他的技艺超凡，刀下生花，每一块平凡的木头都能被赋予灵魂。他雕刻飞鸟，仿佛能听到翅膀划破长空的声音；他雕刻奔马，似乎能感受到它们鬃毛飞扬的狂野。

然而，埃尔伽犯了一个禁忌。他试图雕刻“永恒”。他耗费了无数心血，用最坚硬的木材，雕刻出一个凝固在时间里的瞬间——一只展翅欲飞却永远不会飞走的鸟。他得意于自己的作品，认为自己捕捉到了时间，超越了凡俗。

众神因此震怒。他们认为埃尔伽僭越了界限，试图挑战存在的根本法则。惩罚随之而来。埃尔伽被放逐到一个荒芜的维度，那里只有一片无尽的沙海。他的惩罚是：每天必须用双手堆砌一座沙塔，这座沙塔必须达到足够的高度，才能抵御夜晚从沙海深处涌出的“虚无之风”。一旦沙塔崩塌，他便会被虚无吞噬。

起初，埃尔伽充满斗志。他用他雕刻的精巧技艺，试图让沙塔结构更加稳固，甚至想在沙中加入其他物质。但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虚无之风并非自然的风，它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力量，专门针对一切试图“永恒”的存在。无论埃尔伽如何努力，每到夜晚，沙塔都会在虚无之风的吹拂下，无声无息地化为流沙，回归到无尽的沙海之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埃尔伽重复着堆砌沙塔的工作。清晨，太阳像一个冷漠的圆盘挂在天上，他开始从地上捧起沙子，一点点堆积。正午，阳光灼热，他汗流浃背，沙子从指缝滑落。黄昏，天空呈现出病态的橘红色，他拼命加固塔身，试图在虚无之风到来前争取片刻安宁。然后，夜晚降临，沙塔崩塌，一切归零。

这种惩罚并非肉体上的痛苦，而是精神上的消磨。它剥夺了意义，将一切努力都导向虚无。埃尔伽曾经引以为傲的技艺，在这里变得毫无用处。他雕刻永恒的尝试，换来的却是永恒的徒劳。

在那个荒芜的维度之外，人类世界依旧运转。人们忙碌着，追求着各种各样的目标。学生们日夜苦读，为了一个文凭；工人们在流水线上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为了微薄的薪水；股票交易员们紧盯着屏幕，数字跳动，财富在瞬间膨胀或缩水；艺术家们创作作品，希望能流传后世，获得某种形式的永恒。

很少有人停下来思考，这些努力的最终意义是什么。就像埃尔伽的沙塔，许多人类的追求，在更宏大的时间尺度下，似乎也脆弱得不堪一击。一个王朝的兴衰，一个帝国的崩塌，一个文明的消失，不都像是被虚无之风吹垮的沙塔吗？

在信息爆炸的时代，这种“虚无感”更加弥漫。海量的信息涌入，知识更新迭代的速度快得惊人，今天的新闻明天就成了旧闻，昨天的热点今天就被遗忘。人们焦虑地追逐着最新的资讯，生怕被时代抛弃，却很少有时间去深入思考，去构建真正属于自己的认知体系。这种无休止的信息摄取和转发，何尝不是一种“堆砌沙塔”？堆得再高，也抵挡不住下一波信息洪流的冲刷，一切又将回归到混乱和喧嚣的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