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蚀骨的冰冷与无望的修炼中,被拉得粘稠而漫长。
距离那所有地区的优秀的神女候补们都憧憬的,被誉为“神女荣光的”顶级学府,“御衡天院”入学的日子,已不足两年。
今年琦子就17岁了,长老院与父母对此似乎格外上心,在一个风雪初歇、寒意却更加刺骨的清晨,琦子被带离了那座华丽而压抑的早乙女府
没有告别,没有多余的言语。母亲为她裹上一件厚重的、带着家中熏香气味的斗篷,父亲则沉默地在前引路。
最终抵达的,是莽莽原始森林深处一座几乎被遗忘的木屋。
它简陋得近乎粗鄙,由未经精细处理的粗大原木搭建,缝隙间塞着苔藓和枯草,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腐叶和积雪
屋前有一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分支,潭水黑沉,散发着比神殿寒潭更浓郁的阴冷死气。周围古木参天,枝桠扭曲如鬼爪,浓密的树冠几乎遮蔽了所有天光,
即使在白日,也弥漫着一种永恒的幽暗和死寂。
“琦子,”父亲的声音在沉寂的森林里显得格外突兀,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冰冷
“学府汇聚天下英才,竞争激烈。此地清幽,灵气……特异,正适合你潜心闭关,为入学做最后冲刺。两年后,我们来接你。”
母亲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干涩的叮嘱:“……安心修炼,莫要辜负长老院厚望。”
那眼神复杂地扫过琦子苍白的面容,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几乎被“职责”淹没的痛楚。
他们甚至没有踏入木屋,便匆匆离去,仿佛多待一刻都会被这死寂之地吞噬
脚步声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留下琦子独自一人,站在简陋的木屋前,面对着那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潭。
早乙女琦子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陈腐木头、湿冷泥土和某种淡淡血腥味的寒气扑面而来
屋内狭小、阴暗、空荡。仅有一张硬板床铺着薄薄的草席,一张粗糙的木桌,一把歪斜的凳子。
墙角堆放着为数不多的、散发着浓郁药味的修炼材料,没有窗户,只有门缝和木墙缝隙透入的、吝啬的幽光。
最令人窒息的,是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无形的压力:一道强大而冰冷的结界,如同一个倒扣的、无形的巨碗将整个木屋连同门前的黑潭严密封锁
琦子能清晰地感知到它冰冷光滑的壁障,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气息,包括风雪声都变得模糊不清
更可怕的是,这结界带着一种恶毒的反馈机制——任何试图攻击或强行突破它的力量,都将被双倍反弹给施加者!
这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无法逃脱的囚笼,
“安心修炼?”琦子冰蓝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嘲弄
她走到那张硬板床边坐下,粗糙的草席摩擦着单薄的衣料。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心口的位置
那枚鳞片紧贴着皮肤,在结界的隔绝下,原本微弱的联系变得更加模糊不清,如同风中残烛。
献祭的终点还很远,远得如同一个模糊而冰冷的梦魇,但通往它的每一步,都踩在这样的荆棘与寒冰之上。
没有阿悦偶尔的“打扰”,没有母亲每日“欣慰”的探望,甚至没有那些虚伪的神侍探究的目光。只有绝对的、令人发疯的死寂,和这座囚笼本身。
接下来的日子,琦子将每日的修炼时间被拉长到极限
她不再需要伪装平静,在这与世隔绝的囚笼里,所有的表情都是多余。
她像对待一件没有生命的工具,冷漠而精准地执行着“锤炼”的指令。每一次痛到极致,意识濒临涣散时,她都会攥紧拳头,让掌心那枚鳞片坚硬的边缘更深地嵌入皮肉。那点细微的、源自自身的痛楚,成了锚定她最后一丝意识的浮标。
结界无声地矗立着,如同沉默的狱卒。偶尔有不知名的凶猛妖兽被此处异常的阴气吸引,撞击在结界上,下一刻,便会被双倍于自身的力量狠狠弹飞,发出凄厉的惨叫,最终化为森林深处的一声闷响,更添几分死寂。
琦子对此毫无反应。她只是日复一日地沉入黑潭,又拖着冰冷僵硬的身体爬出,倒在硬板床上,在无梦的、如同死亡的短暂昏睡中,等待下一次酷刑的开始。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只有黑潭的水位随着季节变化微微涨落,只有墙角那些阴寒材料在缓慢减少,只有木屋缝隙里透入的光线在极其缓慢地移动着明暗的界限。
心口那枚鳞片,在绝对的隔绝和自身绝望的冰封下,似乎也彻底沉寂了,不再有丝毫温度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