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与篮球场

午休的阳光懒洋洋地溜进高一（3）班的窗户，粉笔灰在光柱里打着转儿慢慢飘。林语弯下腰去捡滚到陈默课桌底下的自动铅笔，鼻尖猛地撞上一股混合着薄荷糖和木质铅笔屑的味道。抽屉被她这么一碰，“吱呀”又滑开了几寸，五颜六色的发绳像是被梳子理顺了的彩虹，乖乖地躺在分装好的止痛药旁边。

“你的笔。”陈默弯下腰，校服领口“擦拉”一下扫过她的耳尖，递过来的铅笔尾端还带着新鲜削出的木屑，散发着淡淡的木香。他指尖萦绕着药店消毒水的气息，那是他爸开的药店常年熏染出来的。

林语接过铅笔，目光却像被胶水粘住似的定在抽屉里。昨天他给她那颗薄荷糖的时候，睫毛垂下来的样子，好像藏着什么小秘密。“专门给你带的。”当时他是这么说的，糖纸在她课本上洒下一堆细碎的光斑。

教室后门“哐当”被撞开，体委抱着篮球冲进来，带起一阵风。陈默“啪嗒”迅速合上抽屉，可林语已经瞅见最边上那枚浅蓝色的发绳——和昨天文艺委员马尾辫上晃悠的一模一样。

“下午物理笔记借我抄？”陈默转着中性笔对她笑，眼角挤出温柔的小褶子。阳光在他课本扉页的“止痛药服用禁忌”笔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篮球场上的哨声划破黄昏，“哔——”，林语抱着笔记站在铁丝网外，透过菱形网格看人群中央的陈默。他正把薄荷糖盒递给啦啦队队长，酒窝陷下去的深度和给她糖时一模一样。糖盒金属盖反射的夕阳光突然变成细针，“刺啦”扎得她视网膜生疼。

“小心！”

黑色篮球裹着风声“呼呼”地呼啸而来，林语“啪”地一下闭上眼。预想中的疼没来，洗衣粉的清香混着汗水“呼啦”一下子笼罩下来。睁开眼就看到卡在铁丝网上的篮球，还有撑在两侧栏杆上的小麦色手臂。

“没砸到吧？”声音从头顶砸下来，带着运动后的喘息。周野右耳的黑曜石耳钉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汗湿的鬓角粘着几绺深棕色头发。他低头时的身影完全盖住她，校牌绳还随着呼吸微微晃悠。

林语往后缩了缩，笔记本边缘撞到铁丝网发出“咚”的闷响。周野突然伸手，她条件反射地偏头，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只是从她发梢轻轻摘下半片银杏叶。

“高一（3）班林语？”他念出她胸前的校牌，指腹擦过校徽时沾到一点铁锈，“上周文学社《落日与观测者》是你写的？”

观众席突然爆发出的欢呼声“哗啦啦”淹没了她的回答。透过周野的肩膀，她看见陈默捏的薄荷糖盒从指缝漏出几颗糖，“滴溜溜”滚落在她刚才站过的位置。

放学铃响过二十分钟后，林语在空教室里把物理笔记从陈默课桌抽回来。纸张撕裂发出“咔嚓”的脆响惊动了值日生，但没人注意到陈默僵在半空的手指——那本笔记扉页还留着他上周画的函数图，墨水晕染开小片蓝色的海。

走廊尽头的储物柜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砰”的闷响。周野蹲在地上捡散落的稿纸，耳钉在顶灯下划出细亮的光弧。林语经过时，看见某张纸边缘露出半截熟悉的诗句，是她投稿时用的笔迹，旁边却多了行锋利的新字：【观测者是否知道/有人正收集她遗落的每一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