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大厅的玻璃穹顶下，阳光像碎了的玻璃碴子一样落在灰色大理石地面上。杨博文坐在靠窗的座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登机牌的边缘。那张硬质卡片已经被他捏得微微发软，边角处甚至有些卷起。
左奇函站在不远处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杨博文还是听见了几个片段：“剑桥那边……不需要解释。”“我已经决定了。”
杨博文抬头看了他一眼。左奇函穿着深灰色西装，肩背挺直，整个人像一把收在鞘里的刀。他突然想起昨夜整理行李时翻出的一张老照片，四个人在海边堆沙堡，左奇函和张桂源在抢一只被海浪冲走的塑料桶，陈奕恒蹲在地上画什么，而自己正往水里扔石子。那张照片背后写着：我们永远都是四个人。
陈奕恒背着书包站在安检口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拉链。他的书包鼓鼓囊囊的，从缝隙里能看到画纸的边角。张桂源站在自动扶梯旁，手里按着书包侧袋，那里藏着一本相册——杨博文知道，里面全是他们四个的合影。
左奇函挂断电话，走到杨博文身边坐下。他的袖口露出一小截腕骨，线条干净利落。他没有看杨博文，只是轻声说：“你还有选择。”
杨博文的手指猛地一颤。他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但关节泛白。
左奇函伸手覆上他的手背，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他的掌心温热，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茧。
杨博文触电般缩回手，起身朝安检口走去。他看见陈奕恒站在那里，眼神亮得吓人。他刚要开口，却被张桂源拉住胳膊。
“博文，”陈奕恒的声音有点抖，“你知道我等这一刻多久吗？”
杨博文看向左奇函的背影。那人依旧坐在原地，没有靠近，也没有催促。但他知道，左奇函不会给他第三次选择的机会。
“奕恒……”杨博文张口，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他想起那天晚上左奇函攥着车钥匙对他说的话：“我要的是你，不是他们认可的未来。”
陈奕恒的眼神暗了下去。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拉链，一下又一下。
登机广播响起，机械女声在大厅里回荡。杨博文站起身，准备走向通道。
“你要放弃整个青春吗？”
陈奕恒突然冲上前拦住他。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扎进耳朵里。
周围旅客纷纷投来目光，有人低声议论，有人加快脚步避开冲突。
张桂源快步上前想拉回陈奕恒，却被他轻轻推开。那一瞬间，杨博文看见张桂源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这不是你的风格。”杨博文试图绕过他。
陈奕恒伸手拽住他的衣角，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执着。
“至少给我画一张合照……最后一次。”陈奕恒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杨博文怔了一下。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铅笔，在登机牌背面开始勾勒。四个背光而立的身影渐渐浮现，肩并肩，望向远方的地平线。右下角写着：致我们的未完待续。
左奇函依旧站在原地，没有靠近。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像一个旁观者，却又牢牢掌控着这一切。
第二次登机广播响起，左奇函终于伸出手：“该走了。”
杨博文迟疑片刻，将画好的登机牌放入陈奕恒掌心，转身走向通道。他的步伐很稳，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陈奕恒低头看着那张画作，泪水砸在纸面，晕开墨迹。一阵风吹过，画本从书包里滑落，被风掀开一页，露出最新画作的标题：《再见，我们》。
张桂源蹲下身捡起画本，轻轻合上。他伸手抱住颤抖的陈奕恒，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什么：“他选择了自己的未来。”
飞机起飞时，杨博文在舷窗边看见地面越来越小的身影。他想起那个暴雨夜，左奇函也是这样紧紧抓着他的手说：“抱紧点。”
机场外，张桂源从相册里抽出一张照片，犹豫片刻后塞进了杨博文的背包夹层。照片背面写着：“永远记得我们曾四人同行。”
飞机穿过云层，杨博文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发现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画作。画中银色轿车驶向远方，天空放晴，四人影子模糊却温暖。
陈奕恒在画室展开新画纸，铅笔勾勒出飞机划过的轨迹。标题渐渐浮现：《再见，我们》。
张桂源翻开篮球日记，写下最后一行字：“今天送走了最好的朋友，也开始了新的故事。”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