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正蹲在老年中心的紫藤花架下,用树枝拨弄地上的蚂蚁。听见声音时,他慌忙用袖口抹了把眼睛,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蹭过青苔斑驳的石板。“游戏?”他粗糙的指尖绞着安全帽系带,声音像砂纸磨过水泥地,“俺初中毕业就进厂拧螺丝,哪会玩那玩意儿……”
陈泽晃了晃手里的Switch,屏幕上正跳着《动物森友会》的狸克:“试试这个?不用打怪,就盖房子、钓鱼、和小动物聊天。”他忽然注意到张涛手腕内侧的疤痕,像条蜷缩的蜈蚣——那是上次工地意外留下的。
“这……能当饭吃?”张涛盯着屏幕里蹦跶的西施惠,喉结滚动。
“不能,但能让饭吃得香点。”陈泽蹲下来,帮他调整手柄握姿,“你看,按这个键能给小动物送礼物。我妈说,她小时候给邻居家猫送鱼干,和这感觉一样。”
紫藤花落在手柄上,张涛的指尖终于按下第一个按键。
当游戏里的小刺猬递来一颗苹果时,他忽然笑出泪来:“跟俺闺女偷玩她弟弟的平板电脑一样……”声音突然哽住,他想起上周女儿被妻子骂“玩物丧志”时,躲在阳台偷偷抹眼泪的样子。
陈泽不动声色地切换成钓鱼界面:“你看这水面波纹,像不像老家村口的池塘?我妈说她小时候能蹲一整天钓鲫鱼。”
张涛的鱼钩忽然下沉,他猛地拉杆,屏幕里跳出条闪着银光的鲈鱼。“俺爹去世那年,我也这么慌过神。”他盯着游戏里蹦跶的鱼,声音轻得像花瓣落地,“那时候俺才十六岁,抱着钢筋水泥就觉得,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远处传来陈圆圆的笑声,她正教老人们用轮椅玩体感游戏。
张涛忽然指着屏幕里的小木屋:“能……能给这房子装个晾衣杆吗?俺闺女总说想要个带阳台的家,能晒她的布娃娃。”
陈泽帮他在游戏里摆上粉色晾衣架,阳光穿过紫藤花,在张涛眼角的皱纹里织出金线。“你知道吗?”他忽然说,“我妈说,每个认真生活的人,都该有片属于自己的星空——哪怕只是游戏里的。”
暮色浸染时,张涛终于盖好了第一栋小房子。
屋顶插着陈泽送的五星红旗贴纸,阳台上的布娃娃迎着虚拟的风轻轻摇晃。他摸出手机给女儿发消息:“丫头,明天爸带你去买平板电脑,咱们一起盖房子。”
陈泽看着他发愣的侧脸,想起母亲说过的“镜子理论”——有些人的童年被生活碾碎了,但当你把碎片重新拼起来,会发现里面藏着从未熄灭的星光。
紫藤花落在Switch上,张涛忽然指着屏幕里路过的蝴蝶:“这玩意儿,跟俺老家的凤蝶一个颜色。”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屏幕,像触碰某个遥远的春天。远处,陈圆圆推着张凤霞阿姨的轮椅经过,两人正大声讨论“下周末去漫展cos哪款游戏角色”。
晚风卷起张涛的安全帽系带,他忽然站起身,把Switch还给陈泽:“谢了,兄弟。俺今晚就去学怎么下载这游戏……”他顿了顿,工装裤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女儿发来的笑脸表情包。
看着张涛走向夕阳的背影,陈泽忽然明白:有些跨越年龄的治愈,从来不需要复杂的攻略。当你愿意递给世界一颗游戏里的苹果,说不定就能点亮某个角落的星光——那星光里,有未被生活磨平的温柔,也有重新握住梦想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