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灯光下,苏夏的指尖微微发抖。显影液中的相纸正浮现出诡异轮廓——她三天前在青梧里老宅拍摄的风景照里,二楼西厢的雕花木窗后,分明站着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
"这不可能。"她将镊子往瓷盘上一搁,金属碰撞声在密闭空间格外刺耳。潮湿的霉味从墙角渗出来,混着显影剂的刺鼻气息。父亲说过西厢自祖母去世后就封了,连他这个现任家主都三十年没进去过。
定影液表面泛起涟漪,女人的面容愈发清晰。杏仁眼尾有颗朱砂痣,和祠堂供桌上祖母年轻时的照片如出一辙。苏夏突然想起冲洗前夜半梦半醒时听到的声响,像缎面绣鞋踩过老楼梯,吱呀——吱呀——
暗房门突然被撞开。"小夏!"父亲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你是不是动了阁楼那个檀木箱?"
她下意识挡住显影盘:"我在整理您要的族谱资料......"
话没说完就被拽住手腕。父亲掌心全是冷汗,五十年来头一次在她面前失态:"现在回市区,立刻。"常年握手术刀的手竟在发抖,"那些照片不能见光。"
暗室灯泡突然炸裂。黑暗中显影盘哐当坠地,苏夏在玻璃碎裂声中摸到相纸残片。应急灯亮起的刹那,她看清残片上还有半张人脸——穿着中山装的年轻男人站在祖母身侧,胸前怀表链泛着幽光。
这个人在所有家族合影里都被剪去了。
"爸,"她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上个月您让我修的旧照片,那张1957年的全家福......"喉咙突然发紧,"被剪掉第四个人的空白处,我用光谱仪复原了西装纹理。"
父亲的脸色比暗房墙壁还要惨白。
阁楼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苏夏要冲出去却被父亲死死拦住,老人脖颈上青筋暴起:"那是你爷爷亲手封的箱子!"话音未落,整栋楼突然断电,唯有西厢方向亮起飘忽的烛光。
暴雨在此时砸向天窗。借着闪电,苏夏看见暗房墙角有个模糊的暗格——被父亲身形挡住的位置,瓷砖缝里渗着暗红痕迹。她想起今早保洁阿姨的嘀咕,说最近总在宅子里闻到铁锈味。
"您到底在害怕什么?"相纸残片在掌心攥成团,"妈妈当年真的是意外溺亡吗?"
惊雷劈落时,地下室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父亲突然松开手,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你和她太像了......"浑浊的眼里泛起水光,"从你执意要学摄影开始......"
手机在此时震动。陌生号码传来彩信:泛黄的照片上,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挽着中山装男子,背后是"青梧照相馆"招牌。拍摄日期1957年7月15日——正是老宅灭门案发生当日。
苏夏突然想起冲洗照片时显影液的异常波动。那些看似偶然的气泡,此刻在记忆里连成娟秀的字迹:救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