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咖啡店的玻璃窗,我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第三段开头已经删改了七遍,咖啡杯里的拿铁早就凉了,表面结着一层皱巴巴的奶皮。爵士乐声在潮湿的空气里变得黏稠,萨克斯风像被雨水泡胀的旧磁带。
门铃突然炸响时,我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一道墨痕。抬头看见黑色风衣的下摆扫过门框,雨水从衣角滴落在橡木地板上。那女人走路没有声音,像是踩着爵士乐的鼓点滑过来的。
"您的座位被预定了?"她的声音比我想象的要沙哑,右手小指上新鲜的伤口还在渗血,在便签纸上留下半个暗红的指纹。
我摇头,伸手去扶歪倒的咖啡杯。那张对折的便签纸已经滑到键盘上,背面朝上印着咖啡店的logo——一片被咖啡杯圈住的枫叶,油墨在潮湿空气里微微晕开。
"救救我。"
钢笔突然滚落到地板上,笔尖在地毯上戳出个黑点。等我捡起来再抬头,风衣女人已经退到门口,逆光中只能看见她绷紧的下颌线。门铃又响了一次,这次带着雨幕灌进来的冷风掀起了我笔记本的纸页。
吧台后面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陈叔抓着抹布的手指关节发白,咖啡杯在他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杯沿反射的灯光刺得我眼睛发酸。
"刚才那位......"
"提拉米苏今天卖完了。"陈叔突然打断我,抹布在吧台上擦出一道水痕,"你要不要试试新到的蓝莓芝士?"
玻璃甜品柜里,我常点的那份提拉米苏明明还在,只是缺了左下角锋利的一角,像是被什么利器切去的。奶油切面异常平整,露出底下浸满咖啡酒的手指饼。
便签纸在我手里慢慢变软,"救救我"三个字的笔画开始模糊。我把它夹进笔记本时,有什么东西从内页滑了出来——半张三年前的本地报纸,社会版角落刊登着一起酒驾车祸新闻。报纸边缘的咖啡渍晕染开受害者的面部马赛克,褐色污渍的形状和便签纸上的如出一辙。
"下个月开始这里要重新装修。"陈叔的声音从吧台飘过来,他正把咖啡豆倒进研磨机,"可能改成连锁奶茶店。"
研磨机的轰鸣声盖过了我的回应。透过玻璃窗,我看见对面便利店的白炽灯突然亮起来,照亮雨幕中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那人撑着伞,但风衣下摆分明是干燥的。
笔记本屏幕暗了下去,映出我发僵的脸。玻璃柜里提拉米苏的缺口处,有粒深色的东西在奶油里闪着细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