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您再试试这支簪子。"
春桃小心翼翼地将一支金镶玉蝶恋花步摇插入桑暖的发髻。铜镜中，少女一袭淡紫色纱裙，云鬓高挽，妆容精致得如同从古画中走出的人儿。
桑暖盯着镜中的自己，仍有些不适应这张陌生的脸。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五天，她逐渐适应了桑三小姐的身份，但即将到来的诗会仍让她坐立不安。
"春桃，这诗会...具体是怎样的场合？"桑暖故作随意地问道。
"三小姐连这都忘了？"春桃一边为她整理衣襟一边解释，"是老爷为太后寿辰预热举办的雅集，京城有名望的公子小姐都会来。听说..."她压低声音，"镇国公世子也会出席呢！"
又是镇国公世子。桑暖想起桑清柔特意提起过此人。她正想细问，外面传来丫鬟的通报声："三小姐，夫人催您快些，客人们都到得差不多了。"
桑暖深吸一口气，拿起案几上临时抱佛脚准备的几首诗作——这是她昨夜绞尽脑汁回忆起的几首宋代名词。手腕上的玉镯突然传来一阵温热，似乎在给她打气。
"走吧。"她站起身，裙摆如流水般倾泻而下。
桑府花园张灯结彩，数十张矮几错落摆放，宾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桑暖跟在桑夫人身后，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不由得绷紧了背脊。
"这位就是桑三小姐吧？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标致。"一位穿着绛色长裙的妇人笑吟吟地迎上来。
桑夫人微微颔首："婉儿，这位是兵部尚书夫人。"
桑暖学着记忆中古装剧里的姿势行礼："见过尚书夫人。"
"好伶俐的丫头。"尚书夫人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听说三小姐诗才了得，今日可要让我们开开眼界。"
桑暖勉强笑笑，后背已经沁出一层薄汗。她一个金融分析师，哪懂什么作诗？只希望待会儿能蒙混过关。
"母亲。"桑清柔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一袭粉色纱裙衬得肌肤如雪，发间金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父亲让女儿来告知，镇国公世子到了。"
桑夫人眼睛一亮："快请。"她转向尚书夫人，"失陪片刻。"
桑暖被拉着往主厅方向走，小声问春桃："这位世子什么来头？为何大家都如此重视？"
春桃瞪大眼睛："三小姐真不记得了？镇国公府是开国功臣之后，世代掌握兵权。如今的世子裴瑾川更是年少有为，十八岁就随军出征平定北疆叛乱，立下赫赫战功，如今才二十二岁就已官拜羽林卫中郎将..."
话音未落，前方人群突然分开。桑暖抬头，呼吸为之一窒。
一位身着墨蓝色锦袍的年轻男子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他面容俊朗如刀削，眉目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右眉上方一道浅浅的疤痕更添几分凌厉。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与桑暖梦中那个浴血将军的眼睛一模一样！
"裴世子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桑父——礼部侍郎桑弘拱手相迎。
裴瑾川回礼："桑大人客气。"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一种难以亲近的疏离感。
桑弘引荐家眷："这是拙荆，这是小女清柔...这是三女清婉。"
当裴瑾川的目光落在桑暖身上时，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那目光锐利如剑，仿佛能直接看透她的灵魂。
"桑三小姐。"裴瑾川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久闻大名。"
桑暖一怔——这话听起来别有深意。她按捺住心中疑惑，规规矩矩回了一礼："裴世子。"
"听闻三小姐诗才出众，今日定要讨教一二。"裴瑾川的话让桑暖心头一紧。
桑清柔突然插话："妹妹近来身子不适，恐怕要让世子失望了。"她语气亲昵，眼中却闪过一丝冷光。
裴瑾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无妨，来日方长。"
诗会正式开始，宾客们依次入座。桑暖被安排在女眷区域，正对着男宾席，一抬头就能看见裴瑾川。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
"今日以'夏'为题，各位才子佳人请即兴赋诗一首。"桑弘宣布道，脸上带着自豪的笑容，"拙荆备了些彩头，聊表心意。"
席间顿时响起一片赞叹声。桑暖却如坐针毡——即兴赋诗？她哪会这个！
宾客们依次吟诵自己的作品，有咏夏荷的，有赞蝉鸣的，个个引经据典，文采斐然。轮到女眷这边时，尚书千金一首《夏夜》赢得满堂喝彩。
"桑三小姐可有佳作？"不知是谁起的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桑暖身上。
她手心渗出冷汗，脑中一片空白。正当绝望之际，突然想起李清照的《一剪梅》，虽不是夏季题材，但总比没有强。
"红藕香残玉簟秋..."桑暖硬着头皮开口，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刚念完第一句，她就后悔了——这是秋季的词！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能继续背下去。随着一句句词句流出，席间渐渐安静下来。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最后一个字落下，满座寂然。桑暖低着头，不敢看众人的反应。
"好一个'此情无计可消除'！"裴瑾川突然击节赞叹，"三小姐此词别出心裁，以秋意写夏情，反衬出炎夏中的一丝清凉，妙极。"
随着他的称赞，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桑暖偷偷抬眼，正对上裴瑾川似笑非笑的眼神，那目光仿佛在说：我知道这不是你写的。
"婉儿何时学的填词？"桑弘又惊又喜，"为父竟不知你有如此才华。"
桑暖勉强一笑："偶然习得，不值一提。"
"妹妹真是深藏不露。"桑清柔甜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尖锐，"只是这词风...与妹妹往日所作大相径庭呢。"
桑暖心头一跳——糟了，原主也会作诗？风格还不一样？
"二姐说笑了。"她急中生智，"人总会变的，不是吗？"
裴瑾川突然轻笑一声："三小姐说得极是。人...确实会变。"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桑暖一眼，举杯一饮而尽。
诗会持续到傍晚，桑暖如坐针毡，生怕再被要求作诗。好在裴瑾川之后并未再刻意关注她，而是与几位公子讨论边关战事，偶尔流露出的一星半点军事见解，都显示出超越常人的见识。
"今日多谢各位赏光。"散席时，桑弘满面红光，显然对诗会的成功极为满意，"下月太后寿宴，再与诸位把酒言欢。"
宾客陆续告辞，桑暖正想溜回闺房，却被桑清柔拦住。
"妹妹今日真是出尽风头。"桑清柔脸上带笑，眼中却冷若冰霜，"只是姐姐很好奇，那首词...真是妹妹所作吗？"
桑暖强自镇定："二姐何出此言？"
"没什么。"桑清柔轻抚发间的步摇，"只是觉得妹妹自落水后...变了许多呢。"她凑近桑暖耳边，压低声音，"变得不像我的三妹妹了。"
说完，她翩然离去，留下桑暖站在原地，背后一阵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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