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的手指僵在贺峻霖的腕间,掌心下的脉搏微弱却固执地跳动着。
"好。"他终于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们回家。"
他蹲下身,轻轻握住贺峻霖冰凉的左手:"但你要答应我,回家后好好吃药,按时做基础复健。"
贺峻霖的目光终于从窗外移回来,落在严浩翔脸上。他的眼珠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琥珀色,像是随时会消散的晨雾。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腕上的疤痕。
办理出院手续时,主治医生把严浩翔单独叫到了办公室。玻璃窗外,贺峻霖安静地坐在轮椅上,望着走廊尽头的一盆绿植发呆。
"他的神经退化速度比预期快。"医生推过一叠检查报告,"如果现在放弃系统治疗..."
严浩翔的视线落在报告上那个刺眼的百分比上,耳边嗡嗡作响。他想起贺峻霖曾经灵巧的双手,想起他画设计图时微微蹙起的眉头,想起他为自己整理演出服时专注的侧脸。
"我明白。"严浩翔打断医生的话,声音干涩,"我会照顾好他。"
医生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止痛药的剂量我调整过了,如果疼痛加剧..."
"谢谢。"严浩翔接过处方单,指尖微微发抖。
回到病房时,贺峻霖已经自己换好了便装。宽大的毛衣罩在他瘦削的身躯上,右袖口空荡荡地垂着。看见严浩翔进来,他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个很浅的弧度:"都办好了?"
严浩翔点点头,蹲下来帮他系鞋带。贺峻霖的右脚微微颤抖,像是随时要抽离。严浩翔的手顿了顿,然后更轻、更慢地系好那个蝴蝶结。
"走吧。"严浩翔推着轮椅往外走,却在门口被贺峻霖按住扶手。
"我想自己走。"贺峻霖说,左手撑着扶手慢慢站起来。他的右腿明显使不上力,整个人往一边倾斜。严浩翔立刻伸手扶住他的腰,却被轻轻推开。
"让我试试。"贺峻霖固执地说。
从病房到电梯的二十米,他们走了整整十分钟。贺峻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左手死死抓着墙壁的扶手。严浩翔跟在半步之后,双手虚悬在空中,像是随时准备接住坠落的天使。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贺峻霖脱力般靠在了严浩翔肩上。他的呼吸急促,带着轻微的战栗:"我重吗?"
严浩翔收紧手臂,感受着怀中人单薄的重量:"轻得像片羽毛。"
贺峻霖轻笑了一声,温热的气息拂过严浩翔的颈侧:"那你要抓紧了,别让我被风吹走。"
车停在医院门口,严浩翔小心地把贺峻霖扶进副驾驶。系安全带时,他的手指不小心擦过贺峻霖的锁骨,那里凹陷得能盛下一汪月光。
回家的路上,贺峻霖一直看着窗外。初春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苍白的脸上,给他镀上一层虚幻的光晕。红灯时,严浩翔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
"冷吗?"严浩翔问,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贺峻霖摇摇头,却把手留在了严浩翔的掌心。
"记得那次我们吵架吗,"严浩翔的拇指摩挲着他的指节,"你在后台发脾气,说我的领针配不上你的设计。"
"是你先嫌弃我的珍珠扣。"贺峻霖笑着反驳,声音很轻,"那么贵的天然珍珠..."
严浩翔握紧他的手:"后来不是换成你喜欢的银链了吗?"
贺峻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阳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跃,投下细碎的阴影。
到家时,贺峻霖已经睡着了。严浩翔轻手轻脚地把他抱出来,惊觉怀中的人比上次又轻了许多。贺峻霖在他怀里动了动,无意识地往他胸口蹭了蹭,像个寻求温暖的孩子。
老房子的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熟悉的声响。推开门,灰尘在阳光下飞舞,像是时光的碎片。严浩翔把贺峻霖放在沙发上,轻轻拂去他额前的碎发。
"到家了。"他轻声说。
贺峻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钢琴上蒙着的白布,墙上歪斜的相框,茶几上干枯的花瓶。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一点都没变。"
严浩翔跪在沙发前,把贺峻霖的左手贴在自己脸上:"等你好了,我们把珍珠扣换回来。"
贺峻霖的指尖颤了颤,轻轻划过严浩翔的脸颊:"傻子。"
夕阳西沉,最后一缕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色的线。贺峻霖的呼吸渐渐平稳,陷入沉睡。严浩翔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进卧室,拉好被子,然后在床边静静地坐了一整夜。
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贺峻霖的右手露在被子外面,苍白得像一尊瓷器。严浩翔小心翼翼地握住它,生怕一用力就会碎掉。那只曾经能画出最精美设计图的手,现在连回握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窗外,一片树叶从枝头飘落,在月光下打了个旋,无声地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