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窗外大雨不停地下

林霖站在公司玻璃门内，望着外面被雨水模糊的世界，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包带。已经晚上七点半了，弟弟的生日派对六点就开始了，母亲半小时前打来的第三个电话里，声音已经冷得像冰。

"对不起，让一下。"

身后传来同事的声音，林霖慌忙侧身让开通道。那位同事撑开伞，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雨幕。林霖咬了咬下唇，终于也打开了自己那把有些脱线的折叠伞。

雨水立刻从伞骨的缝隙中漏下来，冰凉的触感顺着她的发丝滑到脖颈。她小跑着冲向地铁站，皮鞋踏进水洼，溅起的泥水弄脏了她昨晚熬夜修改设计稿时唯一一条还算体面的米色西裤。

地铁车厢里，林霖紧抓着扶手，透过起雾的窗户看着自己模糊的倒影。二十八岁了，眼角已经有了细小的纹路，头发因为潮湿而微微卷曲，显得更加凌乱。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精心包装的礼物——一条她攒了三个月钱买的轻奢品牌皮带。

"希望小浩会喜欢。"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尽管知道可能性很小。去年她送的钢笔被弟弟随手丢在一边，说"谁还用这种老土的东西"。

转了两趟地铁再加十五分钟步行，林霖终于站在了家门口。她深吸一口气，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才推开门。

"终于知道回来了？"父亲的声音从餐桌方向传来，连头都没抬。

客厅里装饰着彩色气球，餐桌中央是一个双层奶油蛋糕，周围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弟弟林浩坐在主位，正摆弄着一部崭新的游戏机，看到她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

"对不起，公司今天..."

"行了，别找借口了。"母亲打断她，接过她手里的礼物，"快去换件衣服，像个落汤鸡似的，晦气。"

林霖低头快步走向自己那个兼作储藏间的小卧室，关上门才允许肩膀垮下来。她迅速擦干头发，换上一条简单的连衣裙，这是她唯一一件还算正式的裙子，三年前买的。

当她回到餐厅时，弟弟已经开始拆礼物了。父亲送的是一台高配笔记本电脑，母亲送的是一部最新款手机。林浩看到她的礼物，撇了撇嘴："皮带啊，勉强能用吧。"

"霖霖，你就不能上点心吗？"母亲皱眉，"你弟弟二十岁生日，就送这个？"

"我..."林霖攥紧了裙角，"我下个月发了奖金再补一份..."

"算了算了，"父亲摆摆手，"吃饭吧，菜都凉了。"

林霖默默坐下，看着父母给弟弟碗里堆满了他爱吃的菜。当她想夹一块鱼时，盘子已经被移到了弟弟面前。

"小浩学习辛苦，多吃点鱼补脑。"母亲笑着说。

饭后，林霖突然说："姐，我手机摔了一下不太好用了，正好妈给我买了新的，你那旧手机给我当备用机吧。"

林霖愣住了。她那部用了四年的手机是她唯一的通讯工具，虽然卡顿但还能用。

"我..."

"怎么，不愿意啊？"弟弟脸色沉下来，"我同学姐姐都主动给弟弟买最新款，你连个旧手机都舍不得？"

"霖霖，"父亲放下茶杯，"别那么自私。"

林霖默默从包里拿出手机，删除了个人信息后递给弟弟。

"这才像话。"母亲满意地点头，"对了，下个月你弟弟要报个英语强化班，三千八，你记得转钱给我。"

林霖点点头，没有说话。她知道拒绝的后果——连续几个月的冷暴力，父亲在亲戚面前说她"白眼狼"，母亲会"不小心"忘记做她的那份饭。

第二天清晨，林霖提前一小时到了公司。她需要时间平复心情，重新检查昨晚熬夜修改的设计方案。这是她负责的第一个小型项目，虽然只是协助，但她倾注了全部心血。

"林霖，会议室，九点项目讨论。"部门主管张敏路过她的工位时丢下一句话。

会议室里，林霖紧张地等待着自己的设计方案被讨论。当投影仪放出她的图纸时，她心跳加速。

"这个空间利用率太低，"张敏皱眉，"色彩搭配也太保守，客户想要的是大胆创新的感觉。"

"对不起，我可以马上修改..."林霖习惯性地低头道歉，尽管她很清楚客户最初要求的就是简约实用风格。

"算了，时间来不及了，小严，用你的方案吧。"张敏转向另一位设计师。

会议结束后，林霖躲在洗手间隔间里深呼吸。她看着镜子里眼睛发红的自己，轻轻拍了拍脸颊。"没关系，下次会更好。"她对自己说，这是她惯用的安慰方式。

午休时间，林霖带着便利店买的三明治和一本设计图册，溜到了公司顶楼的小天台。这里很少有人来，是她的秘密基地。

她一边啃着三明治，一边在图纸上修改早上的设计方案。阳光洒在纸面上，她全神贯注地勾勒着线条，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走近。

"这个弧形结构很有想法。"

林霖吓了一跳，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线。她抬头，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衬衫的高个子男人正看着她手中的图纸。

"对、对不起，我不该在这里..."她慌乱地合上图纸，准备离开。

"为什么道歉？"男人笑了，眼角泛起细纹，"天台是公共区域。我是丁程鑫，今天刚来报到。"

林霖这才想起公司邮件说过新任设计总监今天入职。她更紧张了："丁总监好！我是B组的林霖，我马上..."

"叫我小丁就好。"他在她旁边坐下，目光落在她的图纸上，"能让我看看你的设计吗？虽然不小心瞥到了一些，但我想看完整的。"

林霖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丁程鑫认真地看着，时而点头，时而皱眉。林霖的心随着他的表情上下起伏。

"你的空间感很好，这个光影处理很特别。"他指着图纸一角，"但为什么在会议上不坚持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