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手术室的红灯像悬在眉心的朱砂痣。林霖摩挲着琥珀项链，金属棱角硌进掌心。丁程鑫去德国接医疗团队还没回来，走廊那头忽然响起杂沓脚步声——父母领着三个纹身壮汉，为首的光头捏着房产证复印件。

"死丫头敢抵押老房子！"母亲旗袍上的牡丹在抽搐，"今天不签字放弃继承权，别想见到你弟最后一面！"

林霖盯着手术室门缝渗出的冷光，忽然笑出声。笑声惊飞窗台上的灰鸽，母亲扬起的巴掌被护士喝止："这里是重症监护区！"

"您知道林浩的AB型血多稀有吗？"林霖缓缓站起，白大褂下摆掠过瓷砖，"就像您不知道我大学卖过137次血，每次都在校医院厕所吐得站不起来。"她从病历夹抽出血检报告，"而您最疼的儿子，正用我的骨髓续命。"

光头男后退半步，父母的脸在荧光灯下泛起尸青色。林霖逼近母亲耳畔："当年您故意打翻鸡汤烫伤我右臂，不就是怕体检露馅？"疤痕在袖口若隐若现，像条扭曲的蛇。

警报器骤然尖啸，手术室涌出戴口罩的蓝影。主刀医生举着血袋疾呼："患者出现溶血反应！直系亲属立刻验血！"

母亲瘫坐在地，父亲哆嗦着后退。林霖解开袖扣露出针孔斑驳的小臂："抽我的，不过这次..."她晃了晃器官捐献协议，"我要城南那间画廊。"

丁程鑫撞开安全门时，正看见林霖倚着采血室磨砂玻璃。晨曦在她周身镀了层金边，地上拖曳的血袋影子宛如衔尾蛇。他冲过去用西装裹住她单薄的肩，发现她在笑。

"他们终于怕我了。"林霖的指尖划过他风尘仆仆的下颌，"用你教我的方式。"

画廊过户那天飘着冻雨。林霖推开斑驳铁门，尘封的松节油气息扑面而来。丁程鑫打开手机照明，光束扫过墙角蒙尘的画架——十六岁那年被父亲折断的碳笔，竟还躺在调色板凹槽里。

"你看。"丁程鑫抹开玻璃上的蛛网，露出后面整墙的涂鸦。褪色的建筑草图爬满霉菌，却在转角处藏着句英文："A house without windows is a tomb."

雨滴敲打天窗的声音忽然密集。林霖转身撞进丁程鑫怀里，发现他举着钻戒盒的手在抖。"本来想在竣工仪式上..."他喉结滚动，"但有些屋檐不能等暴雪停歇才筑。"

玻璃穹顶突然透进阳光，乌云裂开缝隙。林霖的应答被吻封在舌尖，戒指滑过无名指时，远处传来重机轰鸣——她设计的儿童医疗中心正在拆除旧围墙。

当晚的庆功宴，林妍举着香槟撞翻林霖的橙汁。丁程鑫揽住她后腰的瞬间，水晶灯突然熄灭。大屏幕亮起监控画面：十天前的深夜，林妍溜进程阳办公室拷贝设计图。

"这份投标书本该今天寄往瑞士。"丁程鑫按下遥控器，画面切到林氏集团会议室，"可惜你忘了，自从林霖在茶水间发现针孔摄像头，整栋楼都装了热感应。"

宾客哗然中，林霖提起裙摆走向林妍。当年被她踩碎的设计模型扎进掌心，血珠滴在对方Valentino高跟鞋上。"其实我修改了承重参数，"她附在林妍耳边轻语，"你偷走的那版...会塌。"

警笛声由远及近。林霖在洗手间补妆时，镜中浮现林妍猩红的眼："你以为丁程鑫真爱你？他书房最底层抽屉......"

德国来的加急邮件在庆功宴高潮时送达。林霖展开泛黄的信纸，老院长的德文花体字在颤抖：「丁的创伤应激症从未痊愈，他看你的眼神，和当年看那个葬身火海的女孩一模一样。」

露台积雪咯吱作响。丁程鑫的告白还悬在圣诞树上闪烁，林霖却在他大衣口袋摸到氟西汀药瓶。极光突然漫过夜空，她想起手术室那袋血——原来有些融合，从开始就带着排异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