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喜丧
我的鼹鼠显然很喜欢这里,它学着狼叫,在周围引起一堆动物的尾随。奇怪的是,我有哨子,好像都能让这些别人害怕的猛兽和禽类都远远观望我们。 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我回到寨子手里攥着刚刚阿奶说的地方的朱砂笔,手心全是汗。戏台下面空荡荡的,只有四壁挂满的皮影,它们被岁月熏得发黄,在昏暗的灯光下,一个个都像沉默的鬼。祝医生去医院去找设备,救护车进不来,我和孩子们守着阿奶。
灯芯爆出个小火花,墙上的皮影影子跟着一颤,像是活了过来。我赶紧甩甩头,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今天是和董易分开的一个月,就快一个月,不知道他在警察那里怎么样。
阿奶枯瘦的手抓着我胳膊,她咳得厉害,每说一句都要喘半天。她叫我过去,教我在灯布上画符文。空气里全是潮湿的霉味,混着朱砂和陈年纸张的味道,还有外面雨水打在瓦片上的声音。雷声在远处滚着,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整个祠堂。
那一刻,我清楚地看见墙上所有皮影的脸,青面獠牙的傩鬼,咧嘴笑的判官,穿着戏服的花旦……它们的眼睛好像都在盯着我,盯着我手里的朱砂笔。油酊混了桐油和几种山里才有的草药,闻着带着点说不清的香味,朱砂笔落在灯布上,稳稳地画出最后一个符文的收尾。
“林辛,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们的寨子,我的儿子和媳妇都在城市,他们嫌弃山里落后,可是这里都是宝藏。都在为保住这个森林和黔南山活着,记住,这里才是真正的宝藏,不是你们大城市的高楼不是汽车,更不是一个个忙碌的人。这里,值得你守护。呶呶,你帮我照顾她。这朱砂笔给你,能救命的”她说完已经泪流满面,我知道阿奶为了我们已经耗尽了最后的力气。
吊楼的灯剧烈地摇曳起来之后断电了,青油灯的火苗一下子窜得老高,又猛地缩下去,变成蓝幽幽的光。四壁挂满的皮影,刚才还死气沉沉的皮影,它们的眼睛里,全都亮起了微弱的荧光。那光很淡,却很妖异,像是鬼火,在黑暗中一闪一闪。荧光闪烁得更厉害了,一个个影子在墙上扭曲、拉长,真的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阿奶,阿奶"一个粗哑的声音哭起来,带着掩饰不住的伤感。说话的人往前迈了一步,雨帽滑落露出脸。另一个人也摘掉了雨帽,他看起来年纪更大一些,颧骨很高,眼睛眯成一条缝。
"你们是什么人?"我的声音有点抖,但还是尽量让自己听起来镇定一点。
"我们送玫阿奶最后一程"高颧骨从怀里掏出白线,分给屋子里孩子,然后开始唱歌谣。"82岁了,阿奶是喜丧,大家都会来送她的。我们去通知所有人,明天回来办喜丧"
原来这里对人的尊敬就是送上手工白丝线,缠在手腕上打上结,就是这里人最高的祝福。那一晚,然后所有人都去县里准备喜丧用的东西。
呶呶拉着我,“别怕,我跟你在一起”董显辉像个小勇士,还有我的鼹鼠。我们虔诚的送阿奶最后一程。
有十几个壮汉来了,都是来找茬的,灵堂混着雨水湿气,油灯的火苗又变蓝了,墙上那些皮影的眼睛跟着一闪一闪,像是围了一圈看热闹的鬼。呶呶在哭,说那些壮汉是坏人雇佣来的,来找那女人。壮汉的身上的形状像个爪子,又像张人脸,"咳咳..."那人的恶毒溢出来,"小杂种...你以为这事完了?我们雇主说要是她没回去,就让我烧了你们村寨"
我知道尤娜雇佣了流氓。孩子们都逃窜着,我进去灵堂找武器。
我慢慢往后退了两步进了灵棚,盯着男人大喊"老人家刚刚离世...你敢动一根手指头...整个寨子的活人死人...都会追着你砍...你敢动,我不放过你"
我蹲下身抓起朱砂笔,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这货敲晕了,不知道后面的人要是发现同伴没出来,肯定打我。
"搜!仔细搜!"有人在外面喊,我挥舞着朱砂笔朝着那进来的大个子打过去,周围好像有什么黑影在动,个子挺高,跑得飞快,不像是人。而刚刚那两个更老的老人似乎终于等到了他们今天要等的人,直接挡住了那十几个混混,
寨门被堵住了,后面是大山,我依稀听见"小杂种...这事没完了?老东西,你竖着走不行,我让你躺下"估计董显辉小朋友没逃走,和两个老人在搏斗。
我吹起哨,挥舞着手里的朱砂笔大喊“东西都在灵堂,你们进来吧”果然十几个臭烘烘的男人一起挤了进来,抓着董显辉。他们伸手就来抓我,突然刚刚灭掉的灯突然骤亮,闪了大家的眼,接着一秒就炸掉了。屋子里所有的烛火都变成猩红色,刚刚我们大家点起108盏油灯现在变成红色,就是那种闪烁着的红。屋子里谁也看不清谁,只有呼呼的声音,我感觉墙上的皮影全都在动,那本来是挂在幕布上的,临时做灵堂没有去掉。现在他们排山倒海的冲击过来。
“谁,谁打我,别动”、“不要砍我”这些流氓纷纷怪叫,还有哭声和嚎啕声,我觉得锋利的刀就在身边呼呼作响,但是不会是砍我的。等了三五分钟吧,突然身边一个庞大的身躯就倒了,我和董显辉吓到了,一直等着没有声音。
“后妈,还活着吧”是阿辉的大笑声,这孩子,还笑。
拿起手机打开手电,我的天,这群流氓全都捆着扔到我们曾经挖出来的大坑里,而且,他们都是用阿奶的裹脚布和鞋子塞在嘴里。我的天,看样子帮我们的不仅仅是十几个人,感觉有个加强连来了,但是周围压根没有人。我手里的朱砂笔还在。我看见皮影的脸上似乎是刚刚我挥舞朱砂笔的时候画上去什么,他们排列都乱了,不是最早的整齐的样子,不管怎么样,我们三个都没事,那群流氓都说是阿奶打的他们。还有那两个老人家,他们都去了,这是他们人生最后一战,胜利收尾。
第二天喜丧开始,寨子里要7天仪式,这群流氓就要陪着哭七天,之后我们的猛子警官会带他们回去。我手扎破了,祝医生给我包扎。据说缇娜已经成功的把人带进了祭祀山洞,沈瓷一行人在县城已经安排好。
“给我大哭,带眼泪,跪下”几个孩子帮着管制他们,他们真的是哭成孝子,吃一顿饭,如果哭的不好,全寨子阿奶的裹脚布和鞋子都用来塞他们嘴。
这十几个人会时不时不受控制的打了个激灵,像是又听到了什么声音。我们进去休息一下,随着屋门被重重的关合,方才熄灭的声控灯也再一次亮了起来。董显辉贴在了门上,一只眼睛紧紧的对准着外边,试图通过来了解外面情况。那些人在坑里像是被压着,以至于完全成了一个扭曲的畸形。头颅低垂且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上扬着。
我去看了一眼,他们似乎惊恐到了极点,外边死寂而沉闷,并不像有人的样子。但是我们睡了一会儿就发现那些人的像是被什么吸走了血一样,苍白的喘息着,像被抽干一样,没死还要去哭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