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相遇

徐涛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顿住。短视频里闪过一抹熟悉的姜黄色，尾巴尖端的毛打着卷儿，像极了记忆里某个模糊的影子。他眯起眼想凑近看看，可画面已经切到下一条，只剩满屏绚烂的探店滤镜。

傍晚的风裹着槐花香掠过长椅，他把手机塞进裤兜起身时，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转角处的阴影里，有人蜷着肩膀靠着墙，指尖攥着染血的袖口——是个穿黑色卫衣的年轻男人，左眼角肿得发紫，发尾却沾着片草叶，像刚从灌木丛里钻出来。

“咚、咚、咚。”

敲门声很轻，带着试探的节奏。徐涛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时，猫眼里映出个微驼的背影。门把转动的瞬间，穿卫衣的男人抬起头，路灯在他睫毛下投出阴影，颈间露出的皮肤下，隐约有条月牙形的旧疤。

“你……”徐涛的话卡在喉咙里。男人左手臂不自然地垂着，指缝间渗出的血正顺着袖口滴在玄关地砖上，可他却仰起脸，冲徐涛笑了笑，露出颗尖尖的犬齿：“你连陌生人都不验身份就开门吗？”

声音有些沙哑，尾音却带着点狡黠的轻快。徐涛皱眉去拿医药箱，瞥见男人耳后翘起的一缕头发——姜黄色，和刚才视频里的尾巴一个颜色。

“打架了？”他用酒精棉按住男人臂上的擦伤，触感意外地温热，像某种小动物的体温。男人忽然抽了口气，尾巴尖从卫衣下摆里滑出来，啪嗒一声扫在徐涛手背上。

空气瞬间凝固。

徐涛的指尖还沾着碘伏，眼睛死死盯着那截蓬松的尾巴。男人却大大方方地把尾巴蜷到腿上，指尖卷着尾尖的毛打圈：“反应挺快啊，人类。”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犬齿在灯光下泛着微光，“我叫天乐。”

这个名字像把生锈的钥匙，突然捅进记忆的锁孔。徐涛猛地抬头，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浑浊的翳影早已褪去，却依然盛着某种清澈的东西，像初春溪水里的碎冰。

“尾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你小时候尾巴尖的毛是往左卷的。”

天乐的尾巴突然僵住，尾尖慢慢蜷成个小问号。碘伏瓶从徐涛手里滑落，在瓷砖上滚出清脆的响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男人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某种熟悉的、带着青草气息的味道。

“你闻不出吗？”天乐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是我啊，总把肉包子掰成两半的笨蛋。”

暮色从纱窗漏进来，在徐涛睫毛上镀了层暖金。他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的秋天，巷口的风里飘着腐烂的苹果香，有只瘸腿的黄毛狗叼着半块包子皮，固执地往他手里塞。

“天乐。”他听见自己轻声说，指尖终于颤巍巍地抚上那截毛茸茸的尾巴，“你的伤口……”

“先别急着问伤。”天乐歪头蹭了蹭他的掌心，尾巴重新开始摇晃，扫起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飞舞，“我可是找了你十年——至少该请我吃顿晚饭吧，徐涛？”

远处传来归鸟的啼鸣，徐涛转身时，看见厨房台面上还摆着今早没吃完的肉包子。暮色渐浓中，某个被岁月封存的夏天，正随着这只摇尾巴的“陌生人”，重新漫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