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泰燕大婚（壹）
乾隆二十五年春末，紫禁城的琉璃瓦在朝阳下泛着金红。保和殿外，七十二盏宫灯彻夜未熄，金丝楠木搭成的喜棚绵延至乾清门，檐角垂落的流苏坠着东珠，在晨风中簌簌作响。
因着今日是固论和孝公主的大婚之日，宫里张灯结彩，红绸飞舞，每一处角落都洋溢着喜悦的氛围。
乾隆帝怜惜爱女，特破例让小燕子从漱芳斋里出嫁。
寅时，晨雾还未散尽，漱芳斋的檐角还挂着晨雾留下的露珠，十二名嬷嬷正捧着托盘鱼贯而入，托盘上叠着明黄缎绣鸾凤朝日纹的朝服、缀满东珠的冠冕，以及一匣子雕工精巧的玉如意。
同一时辰，大学士福伦次子福尔泰骑着御赐的玉鞍骏马正处于东华门外等候。他身着四团龙纹朝服，衣襟上的冰裂纹刺绣是江南匠人耗时三月的杰作。
漱芳斋内的铜鹤香炉已燃起百合檀。小燕子早早的就被特意分别从福家赶来的紫薇以及从和硕和嘉公主府赶来的晴儿两人叫醒起来。
只见紫薇鬓角簪着的珍珠步摇簌簌颤动，小燕子伸手摸了摸紫薇的步摇，笑得眉眼弯弯∶“好紫薇，今日过后我们便更是亲上加亲了。”
皇后端坐于凤椅之上，鎏金护甲叩着茶盏，看着这会正乖坐在妆台前的小燕子，铜镜里映出她低垂的眉眼。嘱咐道∶
"公主额驸今日须行三跪九叩礼，你且记着，固伦仪制不比寻常。"
小燕子始终低头盯着鞋面缀的东珠，轻声应和着，今日是她的大婚吉日，平日里针锋相对的两人倒是难得安静的坐在同一间屋子里。
相顾无言。
良久，如懿舒了一口气，手搭在容佩嬷嬷的手掌上，在临近出门前的一瞬，轻轻说了句∶“新婚快乐。有空多进宫来陪陪你阿玛。”声音极轻，但看着低头垂眸的小燕子，眼睫毛动了动，知道她听见了。
这厮皇后刚出房门，令妃娘娘便踏进了漱芳斋，小燕子竖着耳朵听着皇后和令妃在门口寒暄着。不一会，令妃带着腊梅冬雪进了里屋，三人端着苹果进来时，令妃正撞见她对着铜镜发呆。
看到这，令妃娘娘不免对着她絮絮叨叨着。
“小燕子，可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呀？别紧张，若是忘记了规矩也没什么，曹嬷嬷会提醒你的。今日呀，曹嬷嬷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早在一个月前，令妃娘娘便安排着曹嬷嬷带着小燕子熟悉着规矩。
小燕子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对着令妃娘娘笑了笑∶“娘娘，您放心吧，我一直记着呢!这次我可用心学了呀！”
在小燕子几人的说笑间，令妃娘娘为小燕子寻的五福之人便到了，抬手将人唤了进去。等人走进后，令妃几人便退到一旁，看着那福妇为小燕子开面，等到最后一步绞面的动作落下后，紫薇晴儿和令妃娘娘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唤了几位嬷嬷上前来给小燕子梳妆打扮。
几位嬷嬷在烛光下为小燕子挑去鬓角碎发。铜镜里映出小燕子姣好的容颜，胭脂膏在掌心揉开。
嬷嬷们给小燕子上完妆后，便是到了梳头的环节。
小燕子看着令妃笑了笑，声音轻灵动听∶“娘娘，您来吧。”
令妃听到这话，愣了愣∶“我可以吗？按理来说这不合规矩。”话罢，看见小燕子眼底的落幕，便改口道∶“不过，无论如何，今日你的规矩最大。”
接过梳子，拿起小燕子的三千青丝，秀发躺在手掌中，令妃只觉得心里痒痒的。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尾，无病又无忧……”
话落，便看见镜子里小燕子明媚的笑眼，令妃几人到底还是没忍住，眼泪砸向了地板。
偏过头便唤了人上前给小燕子换上吉服。
好一会后，几位嬷嬷搀扶着换完喜服的小燕子从里屋出来，铜镜里映出她身着明黄绣金鸾纹礼服的模样。
十二层绸缎裙裾上缀满南海珍珠，腰间金玉带垂着象征固伦品级的双龙玉佩。她忽然转身握住紫薇的手："紫薇，你说这算不算做梦？想当初我小燕子还在胡同巷里偷包子！如今却要和喜欢的人成亲了？"
令妃好笑着看着小燕子，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嬷嬷们再仔细看看还有何疏漏的。
辰时三刻，窗外传来清亮的嗓音：“吉时已到!”
回过神来才惊觉额发已被簪满珍珠流苏。
小燕子耳尖一热，想起昨夜和紫薇晴儿教她的那些闺房秘事又浮上心头。
随即嗤笑一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自己还有何脸皮妄想二人行夫妻之事。
被搀扶着走出漱芳斋时，凤冠上的东珠碰撞着发出清脆声响。
上轿后，想到皇后说的三跪九叩，她偷偷掐了掐掌心——这要是跪错了地方，怕是真要笑掉满朝文武的大牙。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