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会宾楼

第十七章 会宾楼聚 京郊疑云（柒）

  九月初，秋意渐浓，暮色未至时，尔泰散值后匆匆回府。

  一进府门便见小燕子在廊下踮脚张望，鬓边簪着新采的桂花，衬得眉眼灵动如星。

  “哎哟，大忙人可算回来了！”她蹦跳着迎上前，扯了扯尔泰袖口，“紫薇他们在会宾楼候了许久，再不去我哥又要偷喝光咱们的桂花酿了！”

  尔泰笑着牵过她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微凉，顺手将披风裹在她肩头。

  携她登上马车，车帘掀处，街市灯火如星河倾泻，街巷间飘着糖炒栗子的甜香。

  小燕子倚在尔泰肩头絮叨：“你说永琪今儿会不会又带什么新奇玩意儿？上月那西洋望远镜，小太阳看了直嚷着要学观星术呢......”

  尔泰笑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她腕间新缠的同心结络子，这段时间，自家夫人总爱将些小物件往他身上挂，仿佛生怕旁人不知他们心意相通。

  “今日会宾楼的蟹粉狮子头刚出锅，柳青特意交代了莫要晚点。”

  小燕子乐得咯咯笑：“就你记性好！前日儿尔康还说，咱们这月初宴比皇阿玛的早朝还准时呢！”

  会宾楼二楼雅间早已热闹非凡。紫薇正执银勺分食茯苓羹，见二人进门，眉眼弯成月牙：“尔泰总算肯舍了公事陪咱们了？”

  尔康接口打趣：“可不是！如今我这个弟弟眼里怕是连大理寺案牍都需小燕子批朱砂呢！”

  柳红倚在栏杆旁嗑瓜子，见两人牵着手前来，哈哈直笑：“哟，福尔泰大人如今是家中有娇妻，步步生莲藕啊！连下值都走不动道儿了？”

  众人哄笑间，小燕子红了脸，扯了扯尔泰袖口：“他们总编排咱们！快坐下吃些东西，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席间热气腾腾，铜火锅咕嘟作响，金锁夹了块鹿肉给小燕子：“小燕子多吃些，免得一会儿听他们胡说八道又气饱了。”

  晴儿轻笑递来温酒：“这酒是萧伯父萧伯母从大理送来的，说是能驱秋寒。”

  永琪忽而举杯：“诸位，咱们这月初宴聚了几年，风雨不改，倒比亲兄弟姊妹还亲厚。今日该敬尔泰一杯，他既能破案如神，又能拴住咱们小燕子这颗野马心，当浮一大白！”

  众人碰盏，小燕子羞得将脸埋进蟹壳里，尔泰饮尽却笑而不语。

  正喧闹间，忽闻楼下马蹄急刹，两抹玄色官服身影冲上楼来。

  为首之人正是大理寺衙差，额上冷汗未拭：“福大人！京郊十里坡发现一具无头女婴尸身，仵作验出是刚出生不足七日的婴孩……脖颈处有锯痕!怕是凶杀!”

  满座霎时静默，火锅白烟凝在半空。

  尔泰倏然起身，面色凝重∶“我得即可去查，夫人你先回府。”

  小燕子急抓他手腕：“我跟你去！”

  却被永琪按住：“官差办案，此案重大。我们护送你回府，尔泰放心。”

  尔泰闻言点头匆匆披上官服下楼，靴声踏碎暮色。官差身后竟还有辆马车，载着裹尸白布。

  小燕子欲追，被紫薇轻按住：“他如今是朝廷命官，断案之时不可扰。咱们且先回府，烹壶热茶等他归来。”

  众人目送他离去，尔康蹙眉：“锯痕？莫非是江湖仇杀？”萧剑摩挲着腰间木箫：“我让人去十里坡暗查，若有记号，定能揪出线索。”

  紫薇忧心忡忡：“尔泰办案素来严谨，但若涉及婴孩……”

  晴儿泪眼婆娑：“那孩子多可怜，头都不见了……”

  永琪安抚道：“尔泰定会查清的，咱们陪小燕子回学士府候消息，莫让他担心。”

  众人沉默着下楼，忽见小燕子蹲在墙角，正捡拾一片落叶。

  “小燕子？”紫薇轻声唤，她却抬头咧嘴一笑：“我在学晴儿，存个证据，尔泰方才走得急，鞋底沾了泥呢！”

  众人一愣，晴儿轻叹：“你这丫头，倒长大了不少，心也沉了。”

  夜色渐浓，三辆马车碾过石板路，秋风吹散桂花香。

  小燕子攥着落叶嘀咕：“无头女婴……会不会是有人拐子作案？尔泰曾说，拐子常剁孩儿手足卖给药铺……”

  永琪沉吟：“若真如此，得速查城中药铺。”

  萧剑忽拍桌：“晚点我与柳青去查东市药贩，永琪尔康你们盯西市!”

  亥时一刻，学士府内。

  萧剑带回消息：“十里坡尸身旁有半截红绸，像是戏班服饰。”

  永琪甩出药铺账本：“西市仁德堂昨日收童骨三斤，掌柜神色慌张。”

  尔康展开封条：“我借小燕子的户部名义查了仓库，果然少了一匣药骨！”

  线索渐织成网，众人正商议，忽闻马蹄声急踏。

  尔泰携官差归来，他眼底匆匆神色未褪，却亮声道：“凶手抓了！是仁德堂掌柜与戏班班主合谋，拐婴割头卖药，头颅藏在班主戏箱！”

  小燕子惊呼：“那孩子……头还在？”尔泰点头：“已寻回，仵作验出是窒息而死，非凶器所害。”

  紫薇抚胸：“谢天谢地。”永琪拍桌：“速禀皇阿玛，查封仁德堂！”

  众人松气时，小燕子忽拽尔泰袖角：“尔泰，今夜你能陪我放河灯吗？”

  尔泰一愣，众目睽睽下耳尖泛红，却郑重应允。窗外秋风掠过，携着茶盏余香与未散的悬案余韵，悄然卷入更深的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