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多年前，我曾是一家养老院的护工，这份工作虽然辛苦，也算个营生。

刚开始时都是做些杂活，正常来说，新来的护工都是先照顾一些生活自理能力较强的老人。

但由于我有着丰富的护理经验，进入养老院第三个月后，我就开始负责特护区的工作。

很多人以为养老院的工作很轻松，每天跟老人们聊聊天，给他们喂喂饭，听听他们讲过去的故事，像那些宣传片上展示的一样。

每天陪着老人家散步聊天，欢声笑语不断，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这纯粹是美好的幻想。

养老院里的很多老人，身体状况都很糟糕，他们虽然不排斥护工，但长期的病痛和孤独让他们变得沉默寡言。

护工想跟这些老人深入交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养老院的初期，我每天都在忙碌，工作很简单，早上给老人们洗漱、喂饭，白天定时换药、按摩、翻身，晚上哄他们入睡，清理房间，准备第二天的药物。

老人的饮食不像正常人那样可以随意选择，为了控制成本，基本不会给老人提供太多荤菜。

老人们每天的食物都是用廉价的米面夹杂一些当季便宜的蔬菜、少量的肉末混合后做出的粥和糊糊。

这些食物看起来毫无食欲，但营养勉强够用，是老人们吃的最多的食物。

另外，每天还会给老人们准备一些水果，不过都是最便宜的那种，苹果是最小最硬的，香蕉永远是带着黑点的，橙子则总是最酸的那一批。

特护区的工作比普通区要累得多，那里的老人大多卧床不起，需要全天候照顾。有些老人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只能通过眼神和表情来表达需求。

我所在的养老院是市郊一家普通的民营机构，硬件设施勉强及格，人员配备却远远不够。每个护工都要同时照顾七八位老人，忙起来根本喘不过气。

院长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大家都叫他秃头李，因为他那光亮的脑门总是反射着刺眼的荧光灯光。他很少出现在护理区，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办公室里，要么打电话谈生意，要么接待前来考察的家属。

秃头李最大的特点就是爱讲排场。每当有新老人家属来参观时，他就会换上一身体面的西装，带着假笑迎来送往。那些时候，餐厅会突然出现平时从未见过的菜品，走廊上的花也会焕然一新。

我的同事王阿姨是这里工作最久的护工，已经五十多岁了，她经常对我说："小刘啊，在这干活，就得记住一条，别太上心，也别太冷酷，找个度。上心了自己难受，冷酷了良心过不去。"

王阿姨人很好，但她已经被这份工作消磨得麻木了。她会按时给老人们喂药、翻身、换尿布，却很少跟他们说话或者微笑。我能理解她，在看过太多生离死别后，保持距离是她的自我保护。

就这样，我在养老院工作了半年，逐渐习惯了这里的节奏，直到那个老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