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冬日的清晨,我正在为203房的张爷爷换尿布,忽然听见门外一阵嘈杂声。好奇心驱使我探头出去,看见几个人抬着一个担架走进来,担架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
"新来的,特护病人,家里人一次性交了三年的钱,"秃头李难得出现在走廊上,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听说是个退休教授,中风好几年了,家里请不起护工,又照顾不了,就送来了。"
我被安排负责这位新来的张教授。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瘦得皮包骨,背部和臀部都有严重的褥疮,左侧肢体全瘫痪,眼神却出奇地清澈有神。
给他洗澡时,我发现他的身上有多处淤青和伤痕,有些看起来很新。当我轻轻触碰那些伤处时,他会微微颤抖,虽然发不出声音,但眼中的痛苦清晰可见。
"这些伤是怎么回事?"我问送他来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是他儿子。
"老人家自己摔的,他总是想下床,结果就这样了。"男人匆忙解释,眼神飘忽不定。
我心里有些怀疑,但也不好多说什么。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为张教授制定专门的护理计划。每天早晚各为他翻身一次,使用专业的褥疮垫,定时清洗伤口并涂抹药膏。
尽管他不能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在回应我。当我给他读报纸时,他的眼睛会跟随我的动作;当我跟他讲笑话时,他的嘴角会微微上扬;当我帮他做康复按摩时,他会用右手轻轻捏一下我的手指表示感谢。
慢慢地,我们建立了一种无声的交流方式。一次眨眼代表"是",两次眨眼代表"否",右手握拳代表"疼痛",右手张开代表"舒服"。
两个月过去,张教授的状况有了明显改善。他的褥疮开始愈合,体重也增加了一些,眼神比刚来时更有活力。我甚至教会了他用右手抓握小物件,这是他中风后从未做到过的事情。
有一天,我正在给他喂午饭,秃头李突然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位穿着考究的中年人。
"这位就是我们的重点护理对象,张教授。"秃头李满脸堆笑,"你们看,我们配备了最专业的护理人员和设备,老人家住得很舒适。"
参观者们点点头,随口问了几个问题就离开了。张教授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直到房门关上,我才注意到他的右手紧紧握成拳头,指节泛白。
"您怎么了?"我轻声问道。
他的眼睛眨了一下。是的,有事。
"是因为院长带人来参观吗?"
又是一次眨眼。
我明白了,他不喜欢被当作展示品。从那以后,每当有参观者要来,我都会提前告诉他,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工作渐入佳境时,我接到通知,需要回老家一趟。我父亲病倒了,需要有人照顾。我向养老院请了两周假,临走前,我特意向主管强调了张教授的护理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