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血液瞬间凝固。抬头看去，张教授的背影已经消失在画廊大门内。林夏迅速拨通苏雯的电话，却听到熟悉的铃声从停车场方向传来。
苏雯从一辆出租车里跳出来，朝她挥手："夏夏！抱歉迟到了！"
"雯雯，等等！"林夏冲过去拉住她，"情况不对劲。程默刚发短信警告我们别进去。"
苏雯皱眉："什么？可他十分钟前还发短信说已经在里面等我了啊。"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了危险。林夏快速拨打了110，简要说明情况后，拉着苏雯躲到一棵大树后。
"到底怎么回事？"苏雯声音发抖，"我爸今天根本不该来这里！他去北京出差了！"
"张教授说他和你爸已经在里面..."林夏的话被一声闷响打断。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从画廊方向传来。
接着是程默的喊声，模糊不清。林夏的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腔。她应该等待警察，但万一程默有危险...
"待在这别动。"她对苏雯说，然后弯腰向画廊潜去。
透过侧窗，林夏看到了令她血液凝固的一幕：程默跪在地上，额头流血；张教授站在他面前，手里不再是手杖，而是一把枪；而在房间角落，苏明成被绑在椅子上，嘴巴被胶带封住。
"...十年谋划，就为了今天。"张教授的声音透过窗户隐约传来，"你以为我会让你毁了一切吗，程默？"
林夏捂住嘴巴。苏明成不是在北京吗？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看起来是被绑架的！
程默抬起头，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教授...这不是正义...只是另一个谋杀..."
"闭嘴！"张教授怒吼，与之前儒雅形象判若两人，"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害死了晴晴，还陷害你父亲！现在他要付出代价！"
林夏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警方回电。她慌忙按掉，但已经晚了——张教授猛地转头看向窗户。
他们的目光隔着玻璃相遇。
张教授的表情从愤怒变为诡异的平静。"林医生，"他大声说，枪口转向了苏明成，"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加入我们？"
林夏知道已无退路。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画廊的门。
画廊内部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木质地板和消毒水混合的古怪气味。林夏缓步走入，双手微微举起，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明智的选择。"张教授微笑道，枪口稳稳指向苏明成太阳穴，"关上门，亲爱的。我们不想被打扰。"
林夏照做了，眼睛快速扫视房间。程默跪在中央，额头伤口仍在流血；苏明成被绑在古董牙科椅上，眼中充满恐惧；而张教授...他看起来完全变了个人，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苏雯呢？"张教授问。
"在外面。"林夏撒谎道，"警察马上就到。"
张教授大笑："真不会撒谎，林医生。我看到她躲在树后了。"他掏出一个手机按了几下，"不过没关系，我准备了邀请函。"
林夏的手机震动起来。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看看窗外，林医生。"
她转向最近的一扇窗，血液瞬间冻结——苏雯被一个戴面具的男人用刀抵着脖子，正向画廊走来。
"你...你还有同伙？"林夏声音发抖。
"刘欣，我的忠实学生。"张教授满意地说，"她父亲也死于苏明成批准的缺陷支架。复仇是最好的凝聚力，不是吗？"
程默突然挣扎着站起来："教授！你说过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她父亲害死晴晴时，可没考虑过无辜！"张教授咆哮，随即又恢复平静，"别担心，只要苏明成乖乖配合，他女儿不会少一根头发。"
苏雯被推进房间，脸色惨白。看到被绑的父亲，她发出一声哽咽："爸！"
苏明成在椅子上剧烈挣扎，发出呜呜声。
"多么感人的重逢。"张教授嘲讽道，"现在，让我们开始正题。"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苏明成，这是特别为你准备的。高纯度蜂毒提取物，会引起极端过敏反应——就像我女儿临死前经历的那样。"
林夏的医学知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你会杀死他的！"
"准确地说，是他的免疫系统会杀死他。"张教授纠正道，"法医会判定为不幸的意外过敏。就像赵明远、李国强和其他人一样。"
程默猛地转向张教授："其他人？是你...不是我？"
"当然是你，我亲爱的学生。"张教授温柔地说，"只是你不记得了。那些药物，那些催眠治疗...我塑造了你，程默。一个完美的复仇工具，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程默面如死灰。林夏看着他，突然明白了那些"记忆空白"的含义——张教授利用药物和催眠，操控程默实施了那些"完美谋杀"。
"现在，最后一幕。"张教授将瓶子递给程默，"由你亲手完成。苏明成看着女儿死去，然后自己痛苦挣扎而亡。诗意的正义。"
程默颤抖着接过瓶子，目光从苏明成转向苏雯，最后落在林夏脸上。那一瞬间，林夏看到了他眼中的决绝。
"不。"程默轻声说，突然将瓶子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和液体四溅，"我不会再成为你的傀儡，教授。"
张教授的表情变得狰狞："愚蠢的选择。"他举枪瞄准苏雯，"那她就先走一步。"
一声枪响震彻画廊。
林夏闭上眼睛，等待可怕的尖叫...但它没有到来。她睁开眼，看到张教授踉跄后退，胸口洇开一片鲜红。门口站着陈岩警官，枪口还在冒烟。
"警察！放下武器！"陈岩喝道。
接下来的几分钟像快进的电影：更多警察冲进来；刘欣被制服；苏明成和苏雯被解救；救护人员为程默包扎伤口...
林夏呆立在原地，看着张教授被抬上担架——奇迹般地，他还活着，子弹偏离了心脏。当担架经过她身边时，张教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嘴角流血却仍在微笑。
"你以为...结束了吗？"他气若游丝地说，"程默...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然后他松手，被推入救护车。林夏转身寻找程默，发现他正站在画廊角落，低头看着地板上的什么。她走过去，看到那是张教授的手杖——现在断成两截，露出里面的金属芯。
程默抬头看她，眼中是无法形容的复杂情绪。"结束了。"他说，但语气中毫无喜悦。
"不全是。"林夏轻声回答，想起张教授最后的话，"他还隐瞒了什么，对吗？"
程默没有回答。远处，苏雯正抱着父亲哭泣，而苏明成的目光越过女儿肩膀，与程默四目相对。两个男人之间的眼神交流让林夏脊背发凉——那里有恐惧，有悔恨，还有某种奇怪的...理解？
"我需要自首。"程默突然说，"为那些我不知道自己犯下的罪行。"
林夏想说什么，但陈岩已经走过来要给程默戴上手铐。在最后一刻，程默凑近她耳边，呼吸拂过她的脸颊：
"查查我父亲书房的监控记录。日期是...他死前三天。密码是你生日。"
然后他被带走了，留下林夏站在画廊中央，周围是闪烁的警灯和嘈杂的人声，心中充满更多未解的疑问。
三天后，林夏坐在程默童年家的书房里，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击。这栋豪宅虽然荒废多年，但基本设施仍然完好。程默的律师给了她钥匙和访问监控系统的权限——作为心理评估的一部分。
屏幕上显示着十年前程父自杀前三天的监控画面。林夏输入自己的生日，系统果然解锁了加密文件。
画面中，程远山坐在她现在所坐的位置，对着电话激烈争论："...不可能！那些数据是伪造的！苏明成，你怎么敢！"
电话那头的声音无法听清，但程远山的表情越来越绝望。"如果我死了能保全家人...好，我答应你。但证据会留在..."他突然注意到监控摄像头，起身关掉了它。
画面中断了几秒，然后重新开启——可能是自动重启。现在程远山正在书桌抽屉里藏什么东西。完成后，他拿出一瓶威士忌和药瓶，对着摄像头露出惨淡的微笑。
"默儿，如果你看到这个...记住，有些胜利需要牺牲。我选择我的。你...选择你的。"
画面再次中断。林夏的心砰砰直跳。她拉开书桌抽屉——空的。但当她仔细检查，发现抽屉底部有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凸起。按下后，一个隐藏夹层弹了出来。
里面是一个U盘和一本日记。
林夏插入U盘，里面是大量财务文件和邮件记录，证明苏明成不仅参与了陷害程远山的商业欺诈，还策划了多起医疗设备审批受贿案——包括导致张教授女儿死亡的那个缺陷支架。
日记则是程远山最后几天的记录，详细描述苏明成如何威胁要伤害程默和他母亲，除非程远山"自杀谢罪"并留下认罪书。
林夏的手不住发抖。这不是自杀，而是谋杀！而程默...他一定后来发现了这些证据，开始了长达十年的复仇计划。但为什么针对其他高管？为什么与张教授合作？
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医院同事："林医生，张维民醒了。但他拒绝见任何人，除了你。"
林夏合上日记，做了个决定。在去见张教授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市中心拘留所的会面室里，程默看起来憔悴但平静。他隔着玻璃拿起通话器："你看了监控。"
"不只是监控。"林夏直视他的眼睛，"还有证据和日记。程默...你父亲是被谋杀的。"
程默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知道。"
"那些高管...他们都是参与者？"
"是的。每个人都在那场陷害中扮演了角色。"程默的声音低沉，"但我只打算通过法律途径...直到遇见张教授。"
"他利用了你。"
"一开始是相互利用。"程默苦笑，"我提供证据，他提供专业知识和人脉。直到我发现他在我的药物里动手脚...那时已经太晚了。"
林夏想起画廊里张教授的话："他说你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是什么意思？"
程默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意思是...有些事比我们知道的更黑暗。"他犹豫片刻，"林夏，苏明成不只是害死了我父亲和张教授的女儿...他害死了更多人。而有些人...决定自己执行正义。"
"什么人？"
"查查苏雯的大学专业和实习记录。"程默突然说，然后看了看时钟，"探视时间到了。保重，林夏。"
离开拘留所，林夏立刻搜索了苏雯的背景。结果令她震惊：医学院毕业，曾在父亲公司的医疗设备部门实习，时间恰好在几起"意外"死亡发生前...
一个可怕的可能性浮现在她脑海。如果苏雯也发现了父亲的罪行？如果她与程默和张教授一样，选择了复仇？
林夏的手机再次响起，是医院。张教授的情况突然恶化，正在抢救。
她冲向医院，心中充满不安。太多巧合，太多隐藏的线索...就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而她才刚刚触碰到它的边缘。
张教授的病房外站着两名警察。林夏出示证件后获准进入，但被告知只有五分钟。
病床上的张教授连接着各种仪器，脸色灰白。看到林夏，他虚弱地招招手。
"程默...告诉你多少？"他声音嘶哑。
"足够知道你们都被苏明成毁了。"林夏谨慎地回答。
张教授突然抓住她的手，力道惊人："不...你不知道全部。"他艰难地喘息着，"程默他...不是受害者。他是...策划者。"
"什么意思？"
"十年前...不是十五岁。"张教授的眼睛异常明亮，"二十五岁...天才少年...大学已毕业..."
林夏如遭雷击。程默不是高中生？那他为什么要伪装身份进入她和苏雯的高中？
"接近...苏雯...第一步。"张教授继续道，声音越来越弱，"我女儿...只是借口...他需要我的...专业知识..."
"你是说...程默从一开始就在策划复仇？甚至伪造了年龄和身份？"林夏难以置信。
张教授点头，然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小心...他..."这是张教授最后一句话，然后他的身体猛然绷直，随后瘫软下去。
医护人员冲进来将林夏请出病房。她站在走廊上，大脑一片混乱。如果张教授说的是真的，程默的整个身份都是伪造的，那么他的复仇计划远比任何人想象的更庞大、更长久...
她想起程默在画廊踩碎的那个喷雾瓶，他在拘留所奇怪的话语，以及...苏雯的专业背景。
手机震动起来，是苏雯的短信："夏夏，能来我家吗？爸爸想见你。关于...程默的事。"
林夏犹豫了。如果程默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如果苏雯也参与其中...这可能是陷阱。
但作为心理医生，也作为十年前那个被"程默学长"温柔相待的女生，她需要知道真相。
回复"好的"后，林夏走向停车场。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十年的谜团终将揭晓。而这一次，她准备好了面对全部真相——无论多么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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