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的恶臭让温昕的眼泪不断涌出。她半拖半抱着父亲，在漆黑狭窄的通道中艰难前行。身后远处的枪声早已停止，郁瑾是生是死无从得知。她只能强迫自己向前，记住他最后的嘱咐：音乐永不凝固。
"左边...第三个通道。"温志远虚弱地指示，"有标记..."
温昕眯眼看去，潮湿的墙壁上确实有个几乎不可见的刻痕——一个小小的"K"。她转向那条更窄的通道，肩膀擦过两侧黏滑的墙壁。
通道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温昕刚要伸手，黑暗中突然亮起刺眼的手电光。
"别动！"一个沙哑的女声喝道，"口令？"
温昕僵住了。什么口令？郁瑾没提过...
"音乐永不凝固。"她父亲在她耳边喘息道。
手电光稍微移开些。"进来。"女人推开栅栏，露出一条向下的铁梯。
下方空间出乎意料地宽敞——一个改造过的下水道交汇处，摆满了简易床铺、电子设备和武器。十几个人停下手中的工作，警惕地看着新来者。
"温博士！"一个瘦高的年轻人快步上前，"我是小何，郁琅的副手。他提起过您可能来。"
"郁琅...他在哪？"温昕急切地问。
小何的表情黯淡下来："北部基地。上周行动时被抓。"他看向温志远，"博士需要医疗照顾，跟我来。"
他们被带到角落的隔间。一位医生模样的中年男子立刻检查温志远的状况。"脱水，营养不良，神经损伤。"他简短诊断，"需要输液和休息。"
温昕坐在父亲床边，终于允许自己稍微放松。这个地下空间虽然简陋，但有电、有补给，墙上贴满了城市地图和孙氏设施的平面图。这里不是临时避难所，而是一个运作已久的反抗基地。
"你们...都是凉梦的受害者？"她问正在给父亲扎针的医生。
医生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条形码纹身："第三批实验体。我们中有些人逃出来了，更多人没有。"他的眼神变得遥远，"郁琅找到我们，组建了这个网络。"
小何端来热汤和干净衣服："先休息。明天再谈计划。"
温昕摇头："现在就说。选举只剩九天了。"
小何犹豫片刻，点头同意："根据温博士之前提供的情报，孙氏将在选举日通过供水系统投放凉梦改良剂。它能让人更容易接受脑波控制。"
"水源？整个城市？"温昕震惊。
"不是传统下毒。"小何调出平板上的图表，"是α-7波段配合饮用水中的催化剂，使大脑对特定频率更敏感。然后他们通过5G基站发送控制信号。"
温昕的父亲虚弱地抬手："α-9...能阻断..."
"是的，博士发现的漏洞。"小何放大一张电路图，"理论上，如果我们能发射特定频率的干扰波，可以反转控制效果，甚至摧毁主控端。"
"理论上？"
"没人成功过。"小何苦笑，"需要同时接入主控台和发射塔，几乎不可能。"
温昕想起郁瑾交给林默的那个装置："如果有人能进入孙氏总部呢？"
"那将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小何眼睛一亮，"但安保系统..."
"郁瑾。"温昕突然站起，"如果他活着...如果被抓..."
小何的表情变得复杂："孙氏对待俘虏的方式...不太人道。特别是对郁家人。"
温昕的胃部绞紧。她想起父亲和莫云天被囚禁的样子，想起那些舱体里连接管线的人影。郁瑾会遭受同样的命运吗？
"我们必须假设他还活着。"她强迫自己冷静，"同时准备B计划。"
"B计划？"
"如果我父亲能设计阻断装置，我能联系媒体曝光，即使没有内部接入..."
小何摇头："媒体都被控制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能拿到确凿证据。比如市长周维亲口承认计划的录音。"
温昕沉思片刻："我有记者朋友可以信任。但首先需要证据。"
"北部基地可能有。"小何说，"但那里防守太严..."
"我去。"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温昕猛地转身。一个浑身湿透、脸色惨白的身影靠在门框上——郁瑾。他的衬衫被血浸透，左手紧按着侧腹，但还站着，还活着。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她声音颤抖。
郁瑾虚弱地微笑："跟踪了你们的血迹。K组织的标记系统没变。"他踉跄一步，温昕冲上去扶住他。
触碰到他身体的瞬间，一种难以形容的安心感流过全身。他活着，真实地活着。温昕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情绪失控。
医生迅速接手，扶着郁瑾躺到另一张床上。"枪伤，失血过多。"他剪开染血的衬衫，"需要缝合。"
郁瑾抓住温昕的手腕："孙正国...以为我死了...又一次。"他因疼痛而吸气，"北部基地...郁琅确实在那里...还活着。"
"你怎么知道？"
"听到守卫...谈话。"郁瑾的额头渗出冷汗，"他们说...'兄弟团聚'..."
温昕的父亲突然挣扎着坐起："郁琅...找到α-9的...实现方法了？"
郁瑾点头："根据我听到的...他们害怕他。所以一直...不敢杀他。"
医生开始缝合伤口，郁瑾咬紧牙关，青筋在额角暴起。温昕不假思索地握住他的手，他立刻紧紧回握，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
"计划..."郁瑾从牙缝里挤出字句，"我需要...潜入总部...接入主控台..."
"太危险！"温昕脱口而出，"你现在的状态..."
"唯一机会。"郁瑾看向小何，"林默的干扰器...还在吗？"
小何点头："改良过了。但需要同时接入主控台和中央发射塔，时间窗口只有三分钟。"
"我能做到。"郁瑾坚定地说。
温昕想反对，但看到他眼中的决心，话到嘴边变成了："那我做什么？"
郁瑾的目光柔和下来："你和你父亲...准备阻断装置。还有..."他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存储器，"孙氏内部通讯记录...可能够当证据..."
医生完成缝合，给郁瑾注射了止痛剂。他的眼皮开始变重，但还强撑着："选举前三天...行动...如果失败..."
"不会失败。"温昕斩钉截铁地说。
郁瑾微微一笑，终于允许自己闭上眼睛。温昕轻轻拂开他额前的湿发，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她的心脏狂跳。
"他很坚强。"医生收拾器械，"休息几天就能行动。"
温昕转向父亲，发现老人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和郁瑾。
"爸爸？"
"α-9阻断器..."温志远的声音比之前清晰了些，"我能设计...但需要零件。"
小何立刻说："我们有个秘密工坊，什么都有。"
温昕点头："那我和爸爸负责阻断器。郁瑾恢复后负责潜入。"她看向小何，"你能安排人联系《城市观察》的周琦吗？只信她。"
"没问题。"
计划初具雏形。夜深了，大部分人回到各自的铺位休息。温昕坐在两张病床之间，一边是沉睡的父亲，一边是重伤的郁瑾。这个画面本应令人绝望，却莫名给她一种奇怪的安心感。
至少他们现在在一起。至少还有希望。
黑暗中，郁瑾的手突然动了动，摸索着找到她的。温昕没有抽回，任由他十指相扣。没有言语，但这个简单的接触胜过千言万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