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瑾的指尖在控制台上颤抖。屏幕上跳动的二进制代码仿佛有了生命，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虫子，啃噬着她的理智。她强迫自己深呼吸，重新看向舱体中的弟弟。
郁琅的身体仍在抽搐，机械臂上的针管不断注入某种荧光液体。他的左眼——那只还保留着人类形态的眼睛——突然聚焦在郁瑾脸上，瞳孔剧烈收缩。
"姐...姐..."
这个微弱如蚊呐的声音让郁瑾浑身一震。她扑到舱体前，手掌紧贴冰冷的透明壁："小琅！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郁琅的嘴唇蠕动着，机械部分的接缝处渗出更多暗红色液体。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运转。
"01001001...can't...01100110...hold on...01101000..." 电子音与人类声线诡异地交织在一起。
郁瑾的心脏狂跳。她转向控制台，疯狂搜索着终止程序的选项。系统却弹出一条红色警告：「核心意识体不稳定，强制终止将导致载体永久性损伤」。
"该死！"她一拳砸在控制台上，指关节传来尖锐的疼痛。就在这时，她注意到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物理接口——老式的USB端口，上面覆盖着薄薄的灰尘。
郁瑾从颈间拽出那条从未离身的项链。吊坠打开，里面藏着一个微型数据芯片，这是母亲在她十六岁生日时神秘赠予的"最后的礼物"。
当芯片插入接口的瞬间，整个控制室的灯光骤然熄灭。只有舱体的蓝绿色荧光仍在闪烁，将郁瑾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墙上，形如鬼魅。
一个全息投影突然从控制台上升起——是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女性，眉眼间与郁瑾有七分相似。
"妈妈？"郁瑾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小瑾，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你已经找到了小琅。"全息影像中的郁夫人眼神哀伤，"请原谅妈妈，我们都没有选择。"
影像闪烁了一下，继续说道："序列25是终止代码，但你必须同时输入我的生物密钥和你的脑波频率。小琅的大脑...他是最后的钥匙，也是最后的锁。"
郁瑾的胃部一阵绞痛。她看向舱体中的弟弟，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些机械结构不只是束缚他的工具，更是某种...接口？
舱体突然剧烈震动，液体翻涌起大量泡沫。郁琅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整个实验室的警报声刺耳地响起。
「警告：主意识体突破率87%...89%...91%...」
"来不及了..."郁瑾冲向舱体侧面的紧急手动控制面板。透过浑浊的液体，她看到郁琅的脊椎连接处开始发光，那条银白色的数据缆线如活物般蠕动。
她输入了记忆中的序列25，系统却提示需要第二重认证。就在她绝望之际，郁琅突然停止了挣扎。他的机械眼红光熄灭，仅剩的人类眼睛直视郁瑾，嘴唇缓慢开合：
"姐姐...用...我们的...频率..."
郁瑾愣住了。童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和郁琅总是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母亲曾笑着说他们的脑电波天生同步。
她颤抖着将手掌贴在舱体上方的生物识别区，闭上眼睛，努力回忆与弟弟一起的所有时光。那些夏夜的星空，冬日的炉火，还有母亲教他们玩的二进制游戏...
识别区突然亮起柔和的蓝光。系统提示音响起：「次级授权确认，终止程序启动」。
舱体内的液体开始迅速排出，机械臂一根接一根地缩回天花板。郁琅的身体缓缓下沉，最终瘫软在舱体底部。那条连接他脊椎的数据缆线自动脱落，断口处闪烁着危险的火花。
郁瑾撬开紧急舱门，浓烈的化学药剂气味扑面而来。她强忍呕吐的冲动，将弟弟拖出舱体。郁琅的身体异常沉重，机械部分与血肉交融的接缝处仍在渗出液体。
"小琅，坚持住..."郁瑾脱下外套裹住弟弟，却在触碰他后颈时猛地缩回手——那里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郁琅的头发，倒吸一口冷气。一个微型接口嵌在他的颅骨底部，周围皮肤已经部分金属化。接口旁刻着一行小字：「载体V7.3 - 周华专属」。
整栋建筑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落下簌簌灰尘。远处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警报声变成了持续不断的尖啸。
「警告：主网络节点失控，凉梦系统完整性87%...79%...63%...」
郁瑾背起弟弟，朝出口跑去。经过控制台时，她看到监控屏幕上显示着城市各处的混乱景象——街道上的人群如提线木偶般突然静止，然后同时转向同一个方向，嘴唇机械地开合。
即使没有声音，郁瑾也能从口型看出他们在说什么："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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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政厅地下保险库内，莫凌盯着突然黑屏的显示器，额头上渗出冷汗。温昕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电磁铐，正站在中央展示柜前，手指轻抚着玻璃表面。
"你到底是什么人？"莫凌举枪对准她，"那些工人说的'她醒了'是什么意思？"
温昕转过身，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莫警官，你以为凉梦系统是什么？一个简单的意识控制程序？"她摇摇头，"它是子宫，孕育着一个新神。"
又一阵剧烈的震动使展示柜的玻璃出现裂纹。墙上的照片坠落在地，相框碎裂，露出藏在照片背后的一张芯片。
莫凌抢先一步捡起芯片。温昕的眼神突然变得危险："你不该碰那个。"
"为什么？这里面有什么？"莫凌退后几步，将芯片插入自己的警务终端。
屏幕上立即弹出一段视频——年轻的周维和郁夫人在某个实验室里激烈争吵。周维吼道："我们答应过父亲！凉梦必须用于家族复兴，而不是你那些疯狂的永生实验！"
郁夫人冷笑着回应："你以为我会把毕生研究交给你们这些政客玩弄？看看这个吧，哥哥。"她指向一个培养舱，里面漂浮着一个婴儿大小的生物机械混合体，"这才是未来。我的意识将与它共存，比血肉之躯更永恒。"
视频突然中断，莫凌的终端自动删除了文件。他抬头看向温昕，发现她的眼睛变成了不自然的银灰色。
"你...你不是温昕。"
"从来都不是。"温昕的声音突然变成了中年女性的音色，"莫警官，请告诉郁瑾，妈妈在中央控制塔等她。带上小琅...我们一家该团聚了。"
说完这句话，温昕的身体如断线木偶般瘫软在地。莫凌上前探查，发现她的脉搏和呼吸都已停止，仿佛有什么东西刚刚离开了这具躯体。
通讯器突然响起，是郁瑾的声音，夹杂着大量静电杂音："莫凌...你在哪？小琅的情况很糟...我们需要医疗支援..."
"郁瑾！听我说！"莫凌对着通讯器大喊，"你母亲...她的意识已经控制了整个凉梦系统！温昕只是她的一具躯壳！"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郁瑾的声音传来，冷静得可怕："我知道。我能...感觉到她。她在呼唤我们。"
背景音中，莫凌听到一个机械合成的电子音正在重复："回家...回家...回家..."
"坚持住，我马上到！"莫凌冲出保险库，却发现走廊上的所有警卫都静止不动。他们齐刷刷地转向他，银灰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
"她醒了。"警卫们异口同声地说，然后同时举起了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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