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书先生得了银元,立刻会意地改了口风,原本激昂的侠义故事化作一段缠绵悱恻的痴情传奇。路垚听得入神,眼睛亮晶晶的像坠着星星,时不时扭头与乔楚生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茶棚里飘着粗瓷碗盛的茉莉香片,混着瓜子壳噼啪作响的声音,倒比往日更添几分烟火气。
归途暮色渐浓时,天边堆起绛紫色云霞。乔楚生忽然勒住青骢马缰绳,指着前方河道道:“你看。”路垚顺着他指尖望去,只见半轮残阳坠入粼粼波光之中,惊起一滩鸥鹭掠过芦苇荡。男人温热掌心贴着他的后腰扶稳鞍鞯,低沉嗓音裹着晚风钻进耳畔:“明日带你去河湾摸鱼可好?”
次日清晨露水未晞,两人便带着竹篓来到浅滩。路垚赤脚踩在鹅卵石上,裤管高高挽起露出白皙小腿,专注盯着水面泛起的涟漪。忽有鲤鱼摆尾游过,他猛地扑向前却脚下打滑,整个人直直栽进清凉河水里。溅起的水花惊飞岸旁白鹭,却落入早有准备的乔楚生怀中。男人结实臂膀箍着他湿漉漉的腰身,笑着抹去他鼻尖水泡:“笨死了。”眼底却满是纵容。
日头爬上树梢时,竹篓已装满活蹦乱跳的鲜鱼。路垚蹲在石板上收拾战利品,指尖被阳光晒得泛粉。乔楚生忽然蹲下身与他并排而坐,从怀里掏出块绣着并蒂莲的手帕铺在他膝头:“擦擦手。”那帕子浸过熏衣草香气,分明是精心备下的。路垚耳尖悄然漫上绯色,佯装专注地擦拭手指,实则偷偷瞥向身旁人专注穿鱼线的侧脸。
午后村口老槐树下聚着纳凉的妇孺,见他们归来纷纷打趣道:“乔老爷这是带着夫郎操练持家本事呐!”路垚羞得埋进对方肩窝,却被乔楚生托着后脑勺展示给众人看:“我家先生教得好。”满树蝉鸣突然静了一瞬,连枝头摇晃的石榴花都似染上了胭脂色。
当晚厨房飘出糖醋鲤鱼的焦香时,路垚正趴在案板边偷吃刚炸好的藕夹。乔楚生从背后环住他腰间系围裙带子,下颌抵着他发顶轻笑:“馋猫儿。”火光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土墙上,灶膛里跃动的火星偶尔迸出几粒落在青砖地上,转瞬便湮灭在夜色里。
夜半时分骤起凉风,路垚裹着薄毯坐在庭院石凳上看月亮。乔楚生端来桂花酿的甜汤,见他蜷缩着身子便解开自己的外袍将他裹进怀里。瓷碗里浮沉的桂花瓣沾在唇角,男人用拇指轻轻拭去:“明日想去何处?”路垚窝在温暖怀抱里打了个哈欠:“听说后山有片野菊开得正好……”话音未落已被打横抱起,踏着满地碎银般的月光走向内室。
三日后镇上传来消息,省城要举办算学竞赛,获胜者可得丰厚奖金。路垚翻看着报名帖跃跃欲试,却被乔楚生皱着眉按住手腕:“非要折腾自己?”他眨巴着眼睛拽住男人衣袖晃了晃:“我想证明给你看呀。”最终妥协的是乔老爷亲自护送参赛,马车里塞满各色点心怕他饿肚子。
比赛当日学堂挤满各地学子,路垚穿着月白长衫站在讲台上讲解立体几何模型。乔楚生倚着门框抱臂聆听,目光扫过台下窃窃私语的人群——那些惊艳于讲述者风采的眼神令他微微眯起眼睛。当评委宣布冠军归属时,路垚惊喜地转头寻找身影,正撞进男人骄傲含笑的目光里。
庆功宴设在镇上最大的酒楼,觥筹交错间有人起哄要新人合奏一曲。路垚红着脸抱起琵琶拨出清越音色,乔楚生竟默契地和着节拍击掌相和。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两人身上,恍若为他们镀上层朦胧光晕。散席后走在青石板路上,路垚忽然停步仰头:“你看,今晚的星星特别亮。”乔楚生顺势将他揽入怀中指向天际:“最亮的那颗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