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迎财神的日子,乔府门前早早支起了朱漆描金的食盒摊。路垚裹着狐裘坐在回廊下监督仆从们包装定胜糕,忽觉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乔楚生俯身时带起一阵松木冷香,温热掌心贴着他冻红的耳垂:“手炉拿着,别贪凉。”紫铜手炉里炭火噼啪作响,融化了凝结在睫毛上的霜花。
破五吃饺子的习俗被乔楚生玩出新花样,他不知从何处寻来翡翠色的蔬菜汁,揉进面团里捏出月牙形状。路垚撑着下巴看他舞动擀面杖,案板上渐渐铺开一片翠玉云海。“这是要给我包长生面?”青年指尖戳了戳正在醒发的面团,却被男人握着手指按进馅料桶,沾得满手都是虾仁香菇碎。
上元节灯市张灯结彩那夜,乔楚生执意要带路垚逛庙会。他们穿过挂满走马灯的主街,停在猜灯谜的摊位前。武将打扮的男人举着火折子念出“金风玉露一相逢”,路垚刚要开口应答,就被塞进嘴里一颗酒酿圆子。甜糯外皮破裂时涌出的桂花蜜顺着下颌滑落,全被乔楚生用拇指轻轻拭去。
春寒料峭的清晨,路垚在暖阁批改公文时听见院中喧哗。推窗望去,只见乔楚生正指挥亲兵搭建葡萄架,铁甲碰撞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待到暮春时节藤蔓抽芽,绿叶间垂落的淡紫色花朵竟与路垚衣襟上的绣纹如出一辙——那是去年生辰时乔楚生亲手设计的样式。
谷雨前后采茶季,夫妻俩共乘马车前往京郊茶山。路垚提着竹篮穿梭在雾霭缭绕的梯田间,露水打湿了他的绸缎马褂也浑然不觉。乔楚生跟在后面摘除残叶,粗粝指腹偶尔擦过青年后颈引得阵阵战栗。傍晚归途满载而归,车厢里飘满新茶清香,混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在颠簸中若即若离。
小满当日厨房忙作一团,大灶上煨着鲫鱼豆腐汤,蒸笼里躺着荷叶叫花鸡。路垚试图帮忙却被赶出来,只好蹲在门槛上看乔楚生杀鱼。利刃划破鳞片的动作行云流水,血水溅上围裙倒像绽开的红梅。男人忽然抬头冲他眨眼:“今晚教你做八宝鸭。”说着将处理干净的鸭子塞进调好味的糯米中缝线。
夏至这天京城闷热难耐,乔楚生破天荒允许路垚褪去里衣纳凉。竹榻旁摆着冰鉴镇着酸梅汤,铜盆里的清水漂着几片薄荷叶。路垚执扇轻摇间打了个哈欠,再睁眼时发现自己枕着男人结实手臂酣睡,窗外槐树上知了叫声此起彼伏。醒来时额角多了个蜻蜓形状的红印——是乔楚生趁他熟睡时偷偷盖下的唇章。
处暑时节军中传来捷报当夜,乔楚生带着满身硝烟味踏进内院。路垚正在庭院里焚香驱蚊,见状赶忙迎上去解下他的披风。铠甲缝隙间残留着火药气息与汗渍咸涩,却在触及肌肤时化作绵软爱意。月光下两人对坐饮茶,乔楚生忽然变戏法似的掏出枚双龙戏珠玉佩:“缴获的战利品,配你正合适。”
白露为霜的早晨,路垚发现卧房多了几盆兰花。乔楚生擦拭着剑鞘解释:“昨夜你说梦话念叨江南老家的蕙兰。”晨雾未散时他们并肩站在露台赏花,男人忽然伸手接住落在青年发间的花瓣放进口中咀嚼,苦涩滋味在舌尖化开却笑得餍足。
寒露将至的那个黄昏,乔楚生神秘兮兮地带路垚来到后花园。枯黄草坪中央赫然出现个堆满木炭的手炉,旁边摆着铁签穿好的羊肉串。火光映照着两人专注烤制的身影,油脂滴落火苗窜起橘色火焰。路垚咬下焦脆表皮时被烫得直吸气,灌下去半壶梨花酿才缓过劲来。
霜降前后的第一场雪悄然降临,乔楚生早早命人扫出条通往梅林的小径。银装素裹的世界里传来清脆鸟鸣,路垚伸手接住纷扬雪花时被冰凉触感惊得缩手。男人立即握住那双柔荑揣进自己怀里捂热,粗粝拇指摩挲着掌心薄茧笑叹:“比塞外的风沙还娇贵。”
冬至祭祖归来已是掌灯时分,路垚倚在抄手游廊画九九消寒图。乔楚生端着刚煮好的饺子走进来,瓷盘边缘腾起袅袅热气模糊了眉眼。青年数着梅花点点记日痕,忽觉身后环上温暖胸膛:“还有八十一天就能看到真正的春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