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面具

医疗室的门被猛地踹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哪怕当天唐晓翼被DODO感动到原谅他们了，但当他看到任务回顾报告还是止不住地愤怒。

墨多多从昏沉中惊醒，看到唐晓翼站在门口，栗色头发凌乱地支棱着，琥珀色的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怒火。他身上的唐装不再整洁，而是沾满了血迹和尘土，左手腕的护具裂开了一道缝，露出下面发光的疤痕。

"DODO小队，"唐晓翼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解释。"

尧婷婷、虎鲨和扶幽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连查理都竖起了耳朵。躺在床上的墨多多咽了口唾沫，胸口刚刚缝合的伤口突然隐隐作痛。

"我们...呃..."虎鲨挠着头，罕见地语塞了。

"擅自离开协会，"唐晓翼一步步走进来，每个字都像冰锥般锋利，"偷改装甲车，擅闯S级战区，差点全军覆没——这些愚蠢行为的解释，我在等。"

墨多多鼓起勇气："我们感觉到您有危险..."

"感觉？"唐晓翼冷笑一声，"哨兵的基本能力是'感觉'？那我这几个月白教了？"

"不是普通的感觉！"尧婷婷插嘴，"墨多多捕捉到了您的精神波动，非常混乱的那种！我们以为您..."

"以为我要死了？"唐晓翼讥讽地扬起眉毛，"所以一群C级菜鸟就决定去送死？"

扶幽忍不住辩驳："技术上…我们已经…是B-级了..."

唐晓翼一个眼神就让扶幽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医疗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回荡着。

"知道边境有多危险吗？"唐晓翼突然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知道那些变异精神体是什么吗？知道如果我没有及时启动净化协议，你们会怎么死吗？"

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最后落在墨多多缠满绷带的胸口："内脏被结晶化，从内而外慢慢变成红色雕像...就像..."

唐晓翼突然停住了，左手无意识地按在自己的疤痕上。墨多多知道他想说什么——就像羽之小队那样。

"我们只是不想失去您。"墨多多轻声说。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锁住的门。唐晓翼的表情变了，愤怒的面具出现裂痕，露出下面深藏的恐惧和痛苦。他走到窗前，背对大家，肩膀微微颤抖。

"五年了..."他的声音异常沙哑，"五年来我每天都会梦见那一天。希燕推开我，自己却被结晶刺穿...伊戈尔用身体挡住爆炸...飞飞耗尽最后一丝精神力...温莎..."

唐晓翼的声音哽咽了。窗玻璃映出他扭曲的倒影："而现在你们...你们也要..."

墨多多从未见过这样的唐晓翼。那个总是毒舌、嘲讽、不可一世的教官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被回忆折磨的年轻人。他挣扎着想下床，被查理按住了。

"唐教官，"尧婷婷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我们知道您是谁了...知道您曾经是羽之的向导。"

唐晓翼猛地转身，脸色瞬间苍白："谁告诉你们的？"

"我们...查了…资料。"扶幽小声承认。

＂从档案室找到了当年的照片。＂尧婷婷咬了咬唇。

"看了埃克斯的机密文件。"虎鲨补充。

"还...进入了您的精神图景。"墨多多坦白道。

唐晓翼的表情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平静得可怕："所以。你们知道了羽之的荣耀，也看到了羽之的结局。现在，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传奇故事？战斗技巧？还是..."他的声音破碎了，"死亡的教训？"

"我们只想成为您的队友！"墨多多忍不住喊道，随即因牵动伤口而龇牙咧嘴，"真正的队友！不是被您护在身后的累赘！"

唐晓翼愣住了，仿佛从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他看向每个人，目光中的冰冷渐渐融化："...愚蠢。"

就在气氛即将缓和时，医疗室的门再次打开。埃克斯走了进来，红发比平时更加凌乱，脸上带着罕见的严肃。

"晓翼，有新发现。"会长直接说道，然后注意到室内的气氛，"...我打扰了什么吗？"

唐晓翼迅速戴回那副冷漠面具："没什么。什么发现？"

埃克斯看了看DODO小队，欲言又止。唐晓翼叹了口气："说吧，反正他们已经知道得够多了。"

"边境采集的样本分析结果出来了。"埃克斯压低声音，"那些红色晶体...与羽之任务地点采集的完全一致。"

唐晓翼的身体明显僵硬了："确定？"

"分子结构吻合度99.9%。"埃克斯点头，"这不是自然变异的精神体，晓翼。有人复制了'天使之泪'。"

唐晓翼的拳头砸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我就知道...羽之的死不是意外！"

"天使之泪？"墨多多小声问查理。

"一种被禁止的精神武器。"查理低声解释，"能将生物体从内而外结晶化...十年前就应该全部销毁了。"

唐晓翼已经恢复了冷静，但眼神比任何时候都危险："埃克斯，我要完整的调查报告。所有相关数据，一切蛛丝马迹。"

"你要做什么？"埃克斯警惕地问。

"完成五年前就该做的事。"唐晓翼的声音如同极地寒风，"找出幕后黑手，为羽之报仇。"

埃克斯看起来想反对，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需要什么支援？"

唐晓翼的目光落在DODO小队身上，犹豫了片刻："...他们的情况？"

"墨多多需要至少两周静养。"埃克斯说，"其他人只是轻伤。"

"两周后开始特训。"唐晓翼做出决定，"如果他们要掺和进来，至少得有自保能力。"

"我们早就——"虎鲨刚要抗议，被尧婷婷踩了一脚。

"谢谢唐教官！"她机灵地说。

唐晓翼轻哼一声，转身要走。墨多多突然叫住他："教官！那个...精神图景里的事..."

"忘了它。"唐晓翼头也不回地说，"专心养伤。两周后，我会让你们见识真正的地狱训练。"

门关上后，DODO全员长舒一口气。

"他其实很感动。"查理突然说。

"啊？"虎鲨一脸不信，"你没看见他刚才那样子？恨不得把我们生吞了！"

"洛基告诉我的。"查理摇摇尾巴，"唐晓翼只是...不擅长表达正面情绪。尤其是恐惧和关心这种'软弱'的东西。"

墨多多想起唐晓翼颤抖的肩膀和哽咽的声音，胸口一阵发紧。那不是愤怒，而是恐惧——害怕再次失去队友的恐惧。

"我们必须变强。"他坚定地说，"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唐教官。"

尧婷婷点头："不能再让他一个人承担一切了。"

"扶幽，"虎鲨搂住瘦弱少年的肩膀，"是时候拿出你那些'理论上可行'的发明了！"

扶幽的眼睛发出狡黠的光："事实上，我已经…有一些…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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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后，训练场上。

墨多多活动着刚拆线的手臂，感受着胸口羽毛状疤痕传来的微妙脉动。自从那次精神连接后，他的感官控制能力突飞猛进，曾经困扰他的过载问题几乎消失了。

"集中注意力。"唐晓翼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今天练习高级精神屏障。"

教官看起来比两周前状态好多了。虽然脸色仍然苍白，但至少站姿恢复了往日的挺拔。他今天穿了一身墨绿色唐装，衬得琥珀色的眼睛格外明亮。

"精神屏障不仅是防御，"唐晓翼示范了一个复杂的手势，"熟练的向导能将其转化为武器。看好了。"

他双手展开，一道半透明的金色屏障在身前成形。随着手势变化，屏障边缘变得锐利如刀，轻易切断了三米外的训练假人头部。

"哇哦..."虎鲨吹了声口哨。

"哇哦个屁。"唐晓翼翻了个白眼，"婷婷，示范基本形态。"

尧婷婷上前一步，成功构建出稳定的屏障，虽然规模小得多。

"还行。"唐晓翼难得地给予肯定，"现在，尝试改变形态。"

接下来的训练强度前所未有。唐晓翼似乎打定主意要在最短时间内把他们逼到极限。从精神屏障到感官控制，从战术配合到武器使用，每一项都要求完美。

"太慢了！"唐晓翼在墨多多又一次失败后斥责道，"战场上敌人会等你摆好姿势吗？"

"我在努力了！"墨多多气喘吁吁地抗议。

"努力不够！"唐晓翼突然冲过来，速度快得几乎留下残影。墨多多勉强挡住第一击，却被紧接着的扫腿放倒在地。

"死亡从不会给你'努力'的分数。"唐晓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要么成功，要么死。起来，再来！"

训练持续到日落。DODO全员精疲力竭，但没人抱怨。他们看到了唐晓翼眼中的急切——时间不多了，敌人不会等他们准备好。

"今天就到这里。"唐晓翼终于叫停，"明天六点集合，迟到一秒加十圈。"

DODO瘫在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唐晓翼转身要走，却被墨多多叫住。

"唐教官...关于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唐晓翼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该透露多少："埃克斯发现了一些线索。'天使之泪'的原料来自一个叫'彼岸'的组织。"

"彼岸？"尧婷婷皱眉，"从没听说过。"

"因为他们应该已经不存在了。"唐晓翼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十年前就被羽之剿灭了...至少我们以为是这样。"

扶幽喃喃："如果…他们在…秘密重组..."

"那就是有人提供了资金和技术支持。"唐晓翼打断他，"而我要找出这个人。"

墨多多注意到唐晓翼左手腕的疤痕在发光，比平时更强烈："您的伤..."

"不关你的事。"唐晓翼立刻拉下袖子遮住，"管好你们自己。解散！"

他大步离去，洛基无声地跟在身后。墨多多和查理交换了一个眼神——唐晓翼的伤肯定恶化了，但他绝不会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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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墨多多再次失眠。胸口的疤痕微微发热，仿佛在提醒他那天的精神连接。他又一次爬起来，决定去训练场发泄。

夜晚的训练场空无一人，只有夜风拂过金属障碍物的声音。墨多多开始练习唐晓翼今天教的技巧，试图将精神屏障边缘锐利化。

"手腕角度不对。"

墨多多吓了一跳，转身看到唐晓翼站在阴影处，手里拿着一个熟悉的药瓶。

"唐教官！您怎么..."

"睡不着。"唐晓翼走过来，罕见地没有嘲讽，"你的手腕太僵硬了。精神屏障是意志的延伸，不是钢板。"

他示范了一个流畅的动作，屏障如丝绸般展开，边缘却锋利得能切断钢铁。

"像这样。感受精神力的流动，不要强迫它。"

墨多多试着模仿，这次屏障边缘确实锐利了一些。

"好点了。"唐晓翼微微点头，"...进步很快。"

这简单的表扬让墨多多心头一暖："谢谢您。那个...关于调查..."

"明天埃克斯会给我们完整简报。"唐晓翼叹了口气，"你确定要参与？现在还来得及退出。"

"当然不！"墨多多斩钉截铁地说，"DODO是一个团队...包括您在内。"

唐晓翼的表情复杂起来："我不是你们的队友，是教官。"

"羽之时期您也是教官吗？"

这个问题让唐晓翼沉默了。他望向月亮，仿佛在寻找答案："...不完全是。名义是队员，但实际上...我们更像家人。"

墨多多鼓起勇气："那为什么不让我们也..."

"因为家人会为彼此而死！"唐晓翼突然爆发了，"我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而我什么都做不了！"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我不能再...经历一次..."

墨多多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轻轻触碰胸口的疤痕。令他惊讶的是，唐晓翼的左手腕也同时亮起了微光。

"这是...?"

"精神印记。"唐晓翼没有躲闪，"深度连接后的残留。会随着时间淡化。"

"我不希望它淡化。"墨多多脱口而出。

唐晓翼惊讶地看着他，突然笑了——不是那种嘲讽的冷笑，而是真诚的、疲惫的微笑："你真是...不可理喻。"

两人沉默地站在月光下，各自的疤痕发出微弱的共鸣。远处，查理和洛基并肩走来，两只精神体似乎相处得比主人还融洽。

"回去睡吧。"唐晓翼最终说道，"明天会很漫长。"

墨多多点点头，转身要走，却又停住了："唐教官...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变成第二个羽之。"

唐晓翼没有回答，但月光下，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因为我们有您啊。"墨多多笑着说，"世界上最优秀的向导。"

"马屁精。"唐晓翼嗤之以鼻，但嘴角微微上扬，"...快滚去睡觉。"

墨多多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唐晓翼仍站在月光中，低头看着自己发光的疤痕，表情不再那么孤独了。

或许，墨多多想，我们终于开始打破他那堵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