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图书馆的灯光在深夜显得格外惨白。俞婉清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视线从厚重的《病理学》上移开，瞥了一眼手表——凌晨一点十五分。整个医学文献区只剩下她一个人，连管理员都在半小时前过来提醒过闭馆时间。

"再看完这一章就好。"她小声对自己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

胃里传来一阵轻微的绞痛，俞婉清这才想起自己为了赶这个课题，晚饭只匆匆啃了半块面包。她伸手去摸书包侧袋里的巧克力，却发现早已吃完了。

"算了，坚持一下。"她甩了甩头，试图赶走逐渐上涌的眩晕感，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那些拉丁文医学术语在眼前跳动，黑白的解剖图渐渐模糊成一片灰色。

当俞婉清再次有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随后才意识到自己正半躺在某个人的臂弯里。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逆着光映入眼帘，眉头微蹙，眼神专注。

"醒了？"男生的声音低沉温和，"你血糖太低了，刚才晕倒了。"

俞婉清猛地坐直身体，随即一阵天旋地转。男生稳稳扶住她的肩膀："别急，再含一会儿糖。"

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嘴里含着一颗水果糖，甜得发腻，却让混沌的大脑逐渐清明起来。她慌乱地理了理散落的头发，认出眼前的人是医学院的风云人物——大五的秦墨川学长。

"谢、谢谢学长。"俞婉清的声音细如蚊呐，脸颊发烫。她记得秦墨川，不仅仅因为他是医学院的传奇人物——连续三年的国家奖学金获得者、校辩论队最佳辩手，更因为上个月的院际辩论赛上，她作为反方三辩曾与他对阵。虽然最后输了比赛，但俞婉清犀利的总结陈词获得了评委特别表扬，赛后秦墨川还特意过来和她握过手。

"俞婉清，对吧？上次辩论赛表现很精彩。"秦墨川准确叫出她的名字，将一瓶运动饮料递给她，"喝点这个，补充电解质。"

他居然记得我。俞婉清接过饮料时手指微微发抖，心跳快得不像话。

"这么晚还这么拼？"秦墨川收拾着散落一地的书本和笔记，动作利落，"《肿瘤病理学》？这是大五的选修课。"

"我...提前预习。"俞婉清小声回答，看着他将自己的笔记整齐地码放好。那双手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齐，是外科医生的手。

秦墨川闻言挑眉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难怪张教授总夸你悟性高。"他看了眼手表，"宿舍已经关门了，我送你回去，跟宿管解释一下。"

"不用麻烦学长了，我可以——"

"低血糖晕厥后短时间内很容易复发。"秦墨川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已经拎起两人的书包，"作为未来的医生，我不能放任病患冒险。"

初秋的夜风带着微凉，校园小径上只有路灯和他们两个人的影子。俞婉清比秦墨川矮了大半个头，走路时他的影子完全笼罩了她，像是某种隐秘的保护。

"你的手机。"秦墨川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输一下你的号码，万一再有这种情况可以联系我。"

俞婉清接过手机，在通讯录新建联系人处认真输入自己的名字和号码，犹豫了一下，又在备注栏加上"(医学院-大三)"。

"好了。"她把手机还回去，指尖不小心碰到秦墨川的手掌，那一小块皮肤顿时像被烫到一样。

"我存好了。"秦墨川操作了几下，随即俞婉清的手机震动起来，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简讯：【我是秦墨川，早点休息。】

回到宿舍，轻手轻脚地应付完宿管阿姨的唠叨，俞婉清几乎是飘着进了房间。室友陈语嫣从床上探出头："天哪，你怎么这个点才回来？等等——"她眯起眼睛，"你脸怎么这么红？"

俞婉清把书包放下，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厚重的《西氏内科学》，这是秦墨川刚才在图书馆帮她收拾时塞给她的："低血糖晕倒了，是秦墨川学长送我回来的。"

"秦墨川？！"陈语嫣差点从床上跳起来，"那个家里有矿却偏要当医生的秦墨川？辩论队队长秦墨川？去年在《柳叶刀》发过文章的秦墨川？"

俞婉清点点头，从抽屉深处拿出一个皮质笔记本，翻到空白页，快速勾勒出秦墨川在路灯下的侧脸轮廓——高挺的鼻梁，微微下垂的眼角，还有那个似有若无的关切表情。

"完了，"陈语嫣看着她专注的样子，夸张地倒回枕头上，"你坠入爱河了。"

俞婉清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合上笔记本，把手机放在枕边，那条简讯在黑暗中像一颗发烫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