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归人

暖石屋的炭火噼啪作响，凌凝汐正将晒干的草药分类装进陶罐。

煦趴在她脚边打盹，尾巴偶尔扫过她的兽皮裙摆，暖泉蒸腾的雾气让窗棂蒙上一层薄霜。

“这株暖阳草得用暖泉水浸泡才有效。”她拿起陌送来的石碗，指尖抚过碗壁的花纹。

这两个月来，陌总会在清晨送来新鲜草药，有时是带着晨露的紫苏，有时是专治风寒的荆棘花，沉默的关怀像暖泉石一样，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慢慢焐热她的心。

屋外忽然传来翼虎族的号角声，三短一长的节奏代表有外族到访。

凌凝汐放下石碗走到门边，只见不远处风雪中出现一道踉跄的身影，玄色披风上沾满血污，黑色的长发被寒风搅得凌乱，正是阔别四个月的夜煞。

“夜煞？”她惊呼出声，时隔四个月，终于见到夜煞，她心中很是激动。

夜煞抬起头，猩红的兽瞳在看到她的瞬间骤然收缩，不顾翼虎族人的阻拦踉跄着扑过来，将她紧紧箍在怀里。

“我的小雌性……”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未愈的伤痛和失而复得的狂喜，獠牙几乎要蹭到她的耳廓，“还好你没事。”

凌凝汐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却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

他背后的旧伤显然裂开了，温热的血透过兽皮衣渗到她的衣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她急忙想推开他查看伤势，却被抱得更紧。

夜煞将脸埋在她颈窝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确认她的气息，又像是在宣示主权，低沉的咆哮声震得她耳膜发麻。

“谁让你乱跑的？”他的獠牙轻咬着她的耳垂，语气带着掠夺性的质问，目光却扫过闻讯赶来的陌，瞳孔瞬间竖成细线，“翼虎族的雄性，离我的雌性远点！”

陌刚要上前的脚步顿住，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腰间的骨刀。

他能闻到夜煞身上属于雷豹族的霸道气息，那是在宣示领地的野兽本能。

“夜煞伤得很重。”凌凝汐察觉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连忙挡在中间，“陌，能不能先让他进屋处理伤口？”

陌沉默片刻，转身对族人吩咐：“去取伤药和干净的兽皮。”

他看向夜煞的目光依旧冰冷，却终究没有再说挑衅的话。

冰屋里，雪阿婆剪开夜煞的兽皮衣，倒抽一口凉气。

他背后的爪伤裂开足有三寸长，皮肉外翻着露出白骨，显然是赶路时牵动了未愈的旧伤。

“你这孩子，命都不要了？”雪阿婆一边清理伤口一边叹气，“伤成这样还敢在暴风雪里赶路，不要命了？”

夜煞的目光始终黏在凌凝汐身上，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凌凝汐被他看得不自在，蹲在一旁帮着递草药，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时，他忽然闷哼一声，尾椎骨竟不受控制地冒出半条银灰色的豹尾，在身后不安地轻扫。

“别碰那里……”他耳尖泛红，猛地按住自己的后腰。

兽世的雄性在心仪的雌性面前显露兽形特征，本是极亲密的表现，可他现在这副狼狈模样，实在算不上体面。

凌凝汐的脸颊瞬间发烫，连忙转过头去整理药草。

雪阿婆看得直乐，故意提高声音：“我们汐丫头这两个月可没闲着，帮部落改了煤窑通风，还救了小石的命，现在族里的兽人都喜欢她得紧呢。”

夜煞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尾巴尖绷得笔直。

他恶狠狠地瞪向门口——陌正站在那里，手里端着刚熬好的药汤，目光温和地落在凌凝汐身上。

“药好了。”陌将药碗放在桌上，刻意忽略夜煞充满敌意的眼神，“阿婆说这药需要趁热喝。”

凌凝汐刚要去端碗，夜煞突然伸手将她拉到身边，占有欲十足地宣布：“我的雌性我自己照顾。”

他忍着剧痛起身去拿药碗，动作却因牵动伤口而踉跄。

凌凝汐连忙扶住他：“你别动，我来就好。”

她端过药碗吹了吹，舀起一勺递到夜煞嘴边，“慢点喝，有点烫。”

夜煞乖乖张口喝下，目光却像防贼一样盯着陌。

陌坦然迎上他的视线，平静地说：“翼虎族欢迎雷豹族的朋友，但不要在部落里动武。”

“谁跟你是朋友？”夜煞冷哼一声，突然抓住凌凝汐的手腕，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她是我的雌性，从一开始就是。”

“夜煞！”凌凝汐又气又急，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难道不是吗？”夜煞的眼神受伤又执拗，“你说过会等我回来的。”

他奔波千里，忍着伤痛穿越风雪，最怕的就是这几个月里，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暖石屋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雪阿婆借口添炭走出屋，把空间留给三个年轻人。

煦似乎感受到紧张的气氛，叼着凌凝汐的衣角往她怀里钻。

“我没有不等你。”凌凝汐的声音软下来，“只是你走后太久没消息，陌他帮了我很多。”

她轻轻挣开夜煞的手，将药碗递给他，“你先把药喝完，伤好了我们再说别的。”

夜煞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心里的焦躁渐渐平息。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冲动，可一想到她可能对别的雄性动心，掠夺的本能就压不住。

他几口喝完药，忽然抓住凌凝汐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别那么快就喜欢上别人，至少……别比喜欢我更喜欢他们。”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平时霸道的模样判若两人。

凌凝汐的心莫名一软，刚要开口，屋外突然传来族人的惊呼。

三人冲出屋，只见远处的雪坡上出现十几个黑点，正朝着部落的方向移动。

陌立刻吹了声口哨，翼虎族的兽人迅速集结，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是苍狼部落的斥候！”有兽人认出了对方的图腾，“他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夜煞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将凌凝汐护在身后：“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雷豹部落与苍狼部落积怨已久，对方定是查到他重伤未愈，想趁机斩草除根。

陌皱眉道：“苍狼部落的大祭司擅长追踪术，怕是你赶路时留下的血迹引他们来的。”

他转身对族人下令，“关闭煤窑通道，启动防御阵！”

凌凝汐忽然想起什么，拉着陌的衣袖说：“我有办法！煤窑的通风口可以改造成陷阱，我们可以……”

她快速说出自己的计划，利用煤窑的地形设置障碍，再用暖泉水蒸气制造迷雾。

夜煞看着她条理清晰地与陌讨论战术，心里既骄傲又酸涩。

他的小雌性变得越来越能干，可这份成长里，却没有他的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