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火人心

暖石屋里的炭火气渐渐被寒风驱散，小石的脸色终于褪去青紫，呼吸变得匀净。

凌凝汐将最后一块暖泉石放在他的脚边，额角已沁出薄汗。

雪阿婆收起银针，赞许地看着她：“丫头懂的急救法子真管用，换作以前，这样的急症怕是凶多吉少。”

凌凝汐却没松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兽皮裙摆：“是我疏忽了，煤窑开挖时该先做好通风设计的。”

她忽然想起现代课本里的烟囱结构图，急忙找来炭笔在兽皮上勾勒：“阿婆，你看这样行不行？在煤窑顶部开个天窗，再在底部留通风口，让空气形成对流，就能减少毒气聚集。”

雪阿婆看着图纸上交错的线条，虽不甚明白原理，却点头道：“听你的准没错。陌这孩子刚去煤窑，你把图纸给他送去吧，顺便看看那边的情况。”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陌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肩头还沾着煤屑。

“煤窑的通风口被冻土堵住了，已让人清理干净。”

他目光扫过榻上的小石，见少年气息平稳，紧绷的眉头才舒展些许，“其他族人都已撤出，暂时停止挖煤。”

凌凝汐立刻将兽皮图纸递过去：“这是改进的通风设计，你看看能不能用。”

陌接过图纸，指尖抚过炭笔勾勒的线条。

图纸上的结构简单明了，天窗与地口的位置标注得清清楚楚，比族里老匠人画的还细致。

他抬眼看向凌凝汐，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这是你画的？”

“嗯，以前见过类似的法子。”凌凝汐怕说漏嘴，含糊带过，“你按这个改造，应该能避免再出意外。”

陌将图纸仔细折好揣进怀里，沉声道：“我这就安排族人动工。”

转身时，他忽然顿住脚步，低声道：“刚才……多谢你。”

凌凝汐愣了愣，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风雪里，脸颊莫名发烫。

雪阿婆在一旁看得真切，笑着往煤炉里添了块炭：“这孩子，总算学会说软话了。”

接下来的几日，凌凝汐一边照料小石，一边帮着雪阿婆整理草药。

暖石屋里总弥漫着药草与炭火混合的香气，小石的身体日渐好转，已能勉强坐起身喝药。

这天午后，他忽然抓住凌凝汐的手腕，眼神急切：“汐姐姐，我听见挖煤的族人说，要把煤窑迁到黑风口那边？”

“是啊，陌说那边煤层更厚。”凌凝汐喂他喝了口药汤，“怎么了？”

小石脸色发白：“不能去！黑风口下面有地火！去年冬猎时我见过，雪地里冒白气，石头都是烫的！”

凌凝汐心头一紧。

地火若是遇上煤炭，极易引发爆炸！她立刻起身：“我去找陌！”

雪阿婆拉住她：“别急，陌做事稳重，或许早就探查过。”

话虽如此，凌凝汐还是放心不下，抓起一件兽皮斗篷就往外跑。

黑风口的风果然名不虚传，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

凌凝汐远远就看见煤窑旁聚集着不少族人，陌正站在高坡上指挥动工。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去，刚要开口，脚下忽然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陌低头看着怀中的她，眸色深沉：“这么大风跑来做什么？”

凌凝汐挣扎着站稳，急声道：“不能在这里挖煤！下面有地火，会出事的！”

族人们顿时议论纷纷，负责勘探的老兽人皱眉道：“黑风口从没来过地火，小石是不是看错了？”

凌凝汐急得跺脚：“可如果是真的呢？地火藏在冻土下，挖煤时一旦凿穿岩层，火星就会引燃煤层！”

陌沉默片刻，忽然对老兽人说：“暂停动工，派两个人去探查。”

老兽人虽有疑虑，但还是听从了首领的命令。

凌凝汐这才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陌紧紧攥着，掌心的温度透过兽皮传来，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谢谢你提醒。”陌松开她的手，耳根微微泛红，“风大，我送你回去。”

两人并肩走在雪地里，脚印很快被风雪填满。

凌凝汐偷偷侧望，只见他下颌线条冷硬，却会不动声色地将她往避风处带，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暖意。

回到暖石屋时，雪阿婆正在煎药。

小石坐在榻上喝着热汤，见他们进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汐姐姐，我没说错吧？”

凌凝汐笑着点头：“多亏你提醒，不然就危险了。”

陌站在门口听完探查回报，沉声道：“地火距煤层不足三丈，立刻换址。”

风波过后，翼虎部落的煤窑改迁到了安全地带。

凌凝汐设计的通风系统效果显著，族人们再也没出过煤气中毒的情况。

暖石屋的炭火越烧越旺，部落里的气氛也日渐融洽，连最不苟言笑的老兽人见了凌凝汐，都会露出温和的笑容。

这日傍晚，凌凝汐正在整理草药，煦忽然叼着她的衣角往外拉。

“怎么了？”她跟着小老虎走到屋后的暖泉边，只见陌正坐在泉眼旁的岩石上，手里拿着块黑曜石打磨。

月光洒在他身上，给他清冷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辉。

“阿婆说你喜欢暖泉水煮的草药。”陌见她来了，将打磨好的石碗递过来，碗壁光滑圆润，还刻着简单的花纹，“以后盛药方便些。”

凌凝汐接过石碗，入手温热，心里暖烘烘的：“谢谢你，还特意为我打磨这个。”

“你帮部落解决了取暖的大问题，这点事不算什么。”

陌望着跳跃的泉眼，忽然开口，“阿婆跟我说了，你顾虑夜煞的感受。”

凌凝汐的心猛地一沉，握着石碗的手指微微收紧。

“兽世的规矩虽然都是一个雌性拥有多个兽夫，但我不会强迫你。”

陌的声音低沉而认真，“我会等你，等你愿意接受我的那天。在此之前，我会像守护部落一样守护你。”

他的目光清澈而坚定，映着月光，也映着她的身影。

凌凝汐的心跳得飞快，想说些什么，却见陌已站起身：“夜深了，回去吧，别着凉。”

凌凝汐望着他的背影，手里的石碗仿佛有千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