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豹领地

风里的冰碴子渐渐少了，鼻尖忽然飘来一丝硫磺的暖香。

凌凝汐刚抬头，就见夜煞猛地减速，四蹄踏在一片冒着白汽的冻土上，溅起的雪沫落在热气里，瞬间化作细雾。

“到了。”夜煞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身形已恢复人形。

他伸手扶她下马背似的姿势，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腰，惹得凌凝汐缩了缩脖子。

眼前的景象与翼虎部落截然不同。

没有冰屋的尖顶，取而代之的是层层叠叠的石屋，全由青灰色的岩石垒砌，屋顶铺着厚厚的驯鹿皮，边缘垂着一串串风干的狼牙，在风中叮当作响。

部落依着山势而建，最高处的石屋足有三层，墙壁上凿着雷纹，想来是首领的居所。

“这些石头是从冰裂谷对面搬来的。”夜煞见她盯着石屋看，伸手比划着，“雷豹族的雄性都力气大，一个人抬一块巨石跟玩似的。”

他忽然凑近，声音压低了些，“比翼虎部落的冰屋暖和多了，冬天烧火塘，石墙能把热气锁三天。”

凌凝汐笑着捶了他一下：“又跟陌比。”

话虽如此，指尖还是触了触石墙，果然比冰面暖乎乎的。

石缝里嵌着红色的黏土，捏起来带着韧劲，想来是用来防风的。

正看着，忽然有几个穿兽皮衣的少年从石屋后跑出来，见到夜煞立刻停住脚步，齐刷刷地弯腰：“首领！”

他们的目光落在凌凝汐身上，好奇又带着敬畏，其中一个梳着冲天辫的小家伙忍不住问，“首领，这就是您带回来的雌性吗？长得跟冰蓝花一样好看！”

“小砾！”夜煞皱眉低喝，耳朵却悄悄红了。

凌凝汐倒被逗笑了，从口袋里摸出块果蜜糕递过去：“我叫汐，你叫小砾？”

小砾眼睛一亮，偷偷看了夜煞一眼，见他没反对，赶紧接过来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是！我是部落里跑得最快的！”

他忽然指着远处的石屋，“汐姐姐，我带您去看暖泉吧！那里的水是热的，冬天还能洗澡呢！”

“小砾，别胡闹。”一个穿着暗红色兽皮裙的雌性走过来，她约莫三十岁年纪，眉眼间带着英气，腰间挂着柄短刀，“首领，巫祝婆婆听说您回来了，让您过去一趟。”

她的目光在凌凝汐身上转了一圈，露出温和的笑，“这位就是汐吧？我是部落的巫医学徒，叫阿蛮。”

夜煞点点头：“知道了。”

他转头对凌凝汐说，“巫祝婆婆是部落里最老的长辈，也是我们的老巫医，懂草药，也会看星象。”

他怕她拘谨，补充道，“她人很好，不会为难你。”

跟着阿蛮往最高处的石屋走，沿途的雷豹族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打招呼。

雄性大多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纹着雷豹图腾，见了夜煞就捶胸行礼；

雌性则坐在石屋前鞣制兽皮，见到凌凝汐时，眼里都带着善意的笑，有个抱着崽子的雌性还塞给她一块烤得香喷喷的鹿肉干。

“我们部落的人都直来直去。”阿蛮边走边说，“一开始首领去翼虎部落，回来就魂不守舍的，大家都猜他肯定是看上哪个雌性了。”

凌凝汐咬了口鹿肉干，肉质紧实带着点烟熏味，味道竟比翼虎部落的烤肉还香。

她想起夜煞背着她过冰桥时的背影，心里忽然暖暖的。

最高处的石屋前种着几株奇怪的植物，叶片肥厚呈暗绿色，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药香。

阿蛮说这是暖石草，只有在热泉边才能活，捣碎了敷在伤口上能止血。

石屋的门是整块松木做的，上面刻着一头威风凛凛的雷豹，獠牙毕露，栩栩如生。

阿蛮掀开门帘，里面立刻传来一阵草药的清香。

屋子比想象中宽敞，正中央是个巨大的火塘，塘边坐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她穿着件绣满星图的长袍，手里拄着根缠着蛇骨的木杖，正是巫祝婆婆。

“回来了。”巫祝婆婆的声音沙哑却有力，眼睛虽有些浑浊，落在凌凝汐身上时却带着审视的锐利，“就是这丫头？”

“是。”夜煞难得有些拘谨，往凌凝汐身边站了站，“婆婆，她叫汐。”

巫祝婆婆没理他，只是示意凌凝汐坐到身边的石凳上。

她忽然笑了，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夜煞这小子眼刁，捡了个宝贝回来。”

夜煞的耳朵瞬间红透了，梗着脖子说：“婆婆，我也知道汐是我的宝贝。”

巫祝婆婆没理他，目光转向凌凝汐，“丫头，雷豹部落虽不比翼虎谷安稳，但我们夜煞是个好孩子。他要是敢欺负你，老婆子我第一个敲断他的腿。”

凌凝汐被逗笑了，刚想说什么，就见夜煞猛地单膝跪地，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汐，我夜煞以雷豹族的图腾起誓，这辈子只护着你一个，有我一口肉吃，就绝不会让你啃冰碴子！”

他胸口的皮肤滚烫，心脏在掌心砰砰直跳，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

从巫祝婆婆的石屋出来时，天已经擦黑了。

夜煞拉着她的手往自己的石屋走，他的手很大，掌心带着常年握刀的厚茧，却意外地暖和。

“我的石屋在那边。”夜煞指着不远处比较大的石屋，远远能看到里面挂着的兽头骨，“比别的石屋大，我特意让族人多垒了一间，给你放草药和……你喜欢的那些小玩意儿。”

凌凝汐抬头望去，忽然看见石屋的墙壁上挂着串东西，借着月光一看，竟是些五颜六色的石子，串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她认得，那是上次在冰裂谷边，她随口说好看的石头。

“你……”她刚想问，就被夜煞拉着往暖泉跑。

暖泉就在部落的东边，是一汪冒着热气的小湖，湖边围着光滑的青石。

泉水泛着淡淡的蓝色，倒映着天上的月牙，美得像幅画。

最神奇的是泉边的冰蓝花，明明是寒冬，却开得如火如荼，花瓣像冰雕的一样，在月光下泛着莹光，凑近了能闻到甜甜的香气。

“好看吗？”夜煞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比翼虎部落的雪景好看吧？”

凌凝汐没说话，只是望着那些冰蓝花出神。

她忽然想起陌，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望着雷豹部落的方向？

夜煞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不喜欢，赶紧说：“你要是喜欢翼虎部落，我以后常带你回去看陌……不，看雪阿婆！”

他急得语无伦次，惹得凌凝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转身抱住夜煞的腰，把脸埋进他温暖的兽皮衣里：“夜煞，这里很好。”

夜煞的身体瞬间僵住，随即紧紧回抱住她，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暖泉的水汽氤氲在两人周围，冰蓝花的香气混着硫磺的暖香，在寂静的夜里，悄悄酿出一丝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