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风声渐歇,只剩下石缝里漏进来的呜咽声。
凌凝汐松了口气,却感觉后颈的温度突然消失,夜煞松开了揽着她的手,靠回石壁上剧烈喘息起来。
“你怎么样?”她慌忙凑过去,借着微光看见他脖颈的青黑色已经蔓延到下颌,银刀划开的伤口正汩汩往外渗着黑血,连带着草药都染成了诡异的紫黑色。
夜煞没说话,只是抬手按住她的肩膀。
他的指尖滚烫得吓人,像是有团火在皮肤下游走,凌凝汐却在那热度里摸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毒液正在侵蚀他的神经。
“别碰草药,”他哑着嗓子开口,喉结滚动时牵扯出细碎的痛,“蛇族的毒液混了蛊虫,普通解毒草压不住。”
凌凝汐心口一紧。
她早该想到,能让云豹部落如此有恃无恐的毒液,绝不会是寻常货色。
她猛地想起空间里那包从蛇族叛徒手里换来的鳞片粉,据说能克制蛇蛊,当时只当备着,说不定用得上呢?
“等等!”她的意识猛地扎进空间,直到在草药柜里,指尖触到个冰凉的油纸包时,心跳骤然加速。
出了空间,她拆开纸包,银白色的粉末簌簌落在掌心,带着淡淡的腥气,倒真像蛇鳞磨成的粉。
夜煞瞥见那粉末,瞳孔微缩:“蛇蜕鳞?你从哪弄的?”
“上次在翼虎部落的黑市集,一个受了伤的蛇族兽人塞给我的,”凌凝汐用银刀撬开他的嘴,把鳞片粉混着清水灌进去,“他说要是遇到同族下的蛊毒,用这个能逼出蛊虫。”
粉末入喉的瞬间,夜煞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溢出的黑血里竟漂着几缕细如发丝的红线。
凌凝汐看得头皮发麻——那分明是蛇蛊的幼体,竟藏在血液里。
“有用!”她眼睛一亮,又往他伤口上撒了些鳞片粉。
银白色的粉末接触到黑血,立刻滋滋作响,腾起缕缕白烟,伤口处的青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些。
夜煞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却抬手擦掉她脸颊的泪痕:“别哭,死不了。”
凌凝汐拍开他的手,低头用布条缠紧他的伤口,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当然死不了,我还需要你一直陪着我呢。”
洞外的天色渐渐暗透,石缝里的微光变成了星子似的碎银。
凌凝汐捡了几块干柴堆在角落,想起夜煞说过不能生火,又悻悻地放下。
寒气顺着石壁往上爬,她忍不住往夜煞身边挪了挪,却被他突然拽进怀里。
“别动。”他的声音贴着发顶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我的体温能帮你挡挡寒气。”
凌凝汐的脸颊蹭到他胸前的兽皮,能清晰地听见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比刚才有力了些。
她想起那时不得已和灰狼部落去换盐时,在森林里遇到受伤的小豹,却是他这样蜷缩在自己身边取暖。
那时的他还是只毛茸茸的黑豹,会用尾巴圈住她的腰,呼噜声像揣了个小马达。
“夜煞,”她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你还记得我第一次给你包扎吗?你咬坏了我三块布条。”
夜煞低笑起来,震动的胸腔让她的脸颊发烫:“谁让你笨手笨脚,差点把我爪子缝起来。”
“那明明是你乱动!”凌凝汐不服气地反驳,却在抬头时撞进他暗紫色的眼眸里。
洞外的星光恰好漏进来,在他瞳孔里碎成点点星火,比任何时候都要亮。
她突然想起独眼兽人的话,心脏猛地一缩:“蛇族为什么要针对你?他们和云豹部落不是死对头吗?”
夜煞的眼神沉了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发尾:“十年前,我杀过蛇族的少主。”
凌凝汐愣住了。
她从未听过这段往事,夜煞在族里向来是冷硬寡言的形象,没人敢打听他的过去。
“他在黑松林拐卖幼兽,”夜煞的声音淡得像结了层冰,“我撞见时,已经有七个幼崽被他炼成了蛊。”
凌凝汐攥紧了他的衣角。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夜煞总是在黑松林徘徊,为什么他对幼兽那般纵容。
那些被掩埋的过往,原来都刻在他的骨血里。
“所以他们和云豹部落联手,就是为了报仇?”
“不止,”夜煞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蛇族现任族长想抢玄铁母矿,这山洞底下全是。”
凌凝汐这才注意到洞壁上闪烁的金属光泽,原来他们藏身的地方,正是别人觊觎的宝藏。
她忽然想起刚才独眼兽人用异能轰击石壁的事,难怪会被反弹——玄铁母矿能吸收异能,自然也能反噬。
“那我们……”
“等天亮就走,”夜煞打断她的话,指尖按在她的后颈轻轻揉了揉,“玄铁母矿的气息能掩盖踪迹,他们今晚不会再来,到时你试一试你的空间能不能把玄铁母矿收进去。”
凌凝汐点点头,却没再说话。
黑暗里,她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淡了些,混合着鳞片粉的腥气,竟奇异地让人安心。
倦意渐渐涌上来,她打了个哈欠,往他怀里缩得更紧了些。
夜煞低头看着怀中人的睡颜,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像只小憩的蝶。
他抬手拂开她脸颊的碎发,指尖触到她唇角未褪的齿痕时,动作顿了顿。
刚才她咬着下唇屏住呼吸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小兽,却偏要睁着眼睛强撑。
他忽然想起初见时,她也是这样,明明怕得发抖,却还是给他包扎,对他那么好。
夜煞低笑一声,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
麻痹散的后劲还在,毒液的余威也未消,可怀里的温度却像团火,烧得他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
洞外的瘴气渐渐散去,露出墨蓝色的夜空。
星子在云层里捉迷藏,偶尔有流星划过,拖着长长的尾巴坠向远方。
凌凝汐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全是独眼兽人狰狞的脸和黑紫色的毒矛。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死死攥着夜煞的手腕,指节都泛了白。
“做噩梦了?”夜煞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她点点头,鼻尖泛酸:“我梦见你被毒矛射中了。”
夜煞沉默片刻,突然低头在她额角印下一个极轻的吻,像羽毛拂过:“说了死不了。”
温热的触感让凌凝汐愣住了,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她想抬头看他,却被他按回怀里:“再睡会儿,天快亮了。”
这次她没再反驳,乖乖地闭上眼。
她能感觉到夜煞的下巴抵在发顶,呼吸均匀,显然是真的放松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石缝里的微光变成了金色。
凌凝汐被暖意唤醒,发现夜煞正看着洞外,侧脸在晨光里柔和了许多,脖颈的青黑色已经褪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