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市蜜约

雾散之后，萤光密林的尽头豁然开朗，一片辽阔的苔原铺展在眼前，远处是起伏的雪山，山脚却燃着点点篝火，像星辰坠地。那是北陆最大的流动集市——星市，只在每月朔月之夜出现，三日即散，无人知其来处。

“到了。”陌收起冰锥，指尖在空气中一划，最后一缕雾气被冻成冰晶，碎成蓝光。

夜煞抖了抖鬃毛，银灰尾尖卷住凌凝汐的手腕，像怕她被人潮冲散。他低声笑：“今晚的星市，有蜜獾族酿的‘琥珀雪’，一杯就能醉倒雪熊。”

凌凝汐眼睛一亮。她酒量浅，却独爱甜酒，尤其是带着果香的蜜酿。夜煞总笑她“一杯倒”，却每次都在她醉后，用尾巴垫着她后脑，让她睡在自己膝上。

陌从空间里取出三件斗篷。玄色那件给了夜煞，银灰镶蓝边的给了凌凝汐，自己披了素白。斗篷用冰蚕丝织成，能隔绝气息，免得他们三人的异能波动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换物资的清单我昨晚又誊了一份。”凌凝汐从怀里掏出一张兽皮卷，上面用炭笔密密麻麻记着：

- 暖阳草干叶 ×30捆（换蜜獾蜜蜡）

- 雷豹尾绒 ×2撮（换雪鹰羽）

- 冰系晶核 ×5（换火狐族焰绸）

- 灵泉甘露 ×1坛（换回声花种）

夜煞扫了一眼，挑眉：“尾绒？你倒舍得。”

“反正你掉毛。”凌凝汐一本正经。

陌低笑出声，冰蓝眼眸里漾起细碎的光。夜煞眯了眯眼，忽然俯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下次再薅我毛，就用你的换。”

尾尖不轻不重地扫过她腰窝，凌凝汐差点跳起来，却被陌按住肩：“先进市，再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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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市没有城墙，只有一圈用兽骨与发光藤蔓扎成的拱门。门口守着两个高达三米的石像鬼，眼窝嵌着黑曜石，见到三人，齐刷刷低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

“通行。”

夜煞走在最前，银灰斗篷下的雷芒一闪而逝，像某种暗号。石像鬼让开，露出身后灯火通明的世界。

空气里混杂着烤肉的焦香、蜜蜡的甜腻、草药的清苦，还有一丝极淡的血腥。街道由整块整块的青黑石板铺就，缝隙里嵌着碎星矿，踩上去会发出细微的“叮铃”，像大地在唱歌。

两侧摊位千奇百怪：

- 雪狐族少女拖着七条火红尾巴，叫卖“焰绸”，一匹布展开，竟有流火在纹理里奔跑；

- 熊族壮汉把整头冰牙野猪扛在肩上，现割现卖，肉块还冒着寒气；

- 鹰身人蹲在骨架上，用喙梳理羽衣，脚边摆着一排风干的“雷鸣鸟舌”，据说吃下可短暂御风；

- 最角落，一个蒙面的小个子面前摆着水晶罐，罐里浮着幽蓝心脏——那是林蛟的心头血，一滴可解百毒。

凌凝汐看得目不暇接，直到夜煞忽然停步。

“蜜獾族。”他抬下巴。

前方摊位支得极高，像座小塔。塔顶悬着琥珀色酒坛，封口是蜜蜡与雪绒，坛身刻着蜜獾族徽——两只圆滚滚的獾，爪捧蜂巢。摊位后，一只足有半人高的老蜜獾正襟危坐，黑白皮毛油亮，脖子上挂着串金铃铛，随着呼吸叮当作响。

“暖阳草。”老蜜獾声音沙哑，却透着精明，“三十捆，换一坛‘琥珀雪’，不议价。”

凌凝汐上前一步，把背篓放下，掀开兽皮，露出码得整整齐齐的干草。草叶泛着淡金，边缘微卷，像被阳光吻过。

老蜜獾嗅了嗅，胡须抖动，终于露出笑意：“雷豹族的小丫头，懂行。”

夜煞尾巴一甩，一卷银灰尾绒落在摊位：“再加这个，换两坛。”

尾绒在灯火下泛着电丝，像活物。老蜜獾瞳孔一缩，立刻把两坛酒推过来，又用爪子拨了拨，悄悄塞给凌凝汐一小块蜂巢：“新酿的蜜晶，含在嘴里可护心脉。”

交易完成，夜煞单手抱起酒坛，另一只手牵着凌凝汐。陌已在一旁换完冰系晶核，正用雪鹰羽换最后一份焰绸。那羽根还沾着鹰血，他却用冰系异能冻成一朵朵小巧的冰玫瑰，惹得鹰身人咯咯直笑，多送了他一根尾羽。

“接下来？”陌问。

凌凝汐舔了舔唇，眼睛亮得像星：“去火狐族的食摊！他们说今晚有蜜浆果炖雪豹掌。”

夜煞挑眉：“你确定不是用我同族的掌？”

“是前掌，退役的老豹，自然死亡。”凌凝汐举手保证，又小声补一句，“我检查过，没有雷纹。”

陌失笑，牵住她另一只手：“那就去。”

火狐族的摊位在星市最热闹的中心，一口巨大的石锅架在岩浆石上，汤汁滚沸，果香与肉香交织。

摊主是只三尾火狐，毛色橙红，耳尖却雪白，见三人来，尾巴一甩，火焰化作一只只小狐，叼着木碗飞到他们面前。

“蜜浆果炖雪豹掌，配琥珀雪，绝佳。”火狐嗓音带笑，“但需等一位老客人——他订了最后一锅。”

话音未落，一阵清脆的铜铃声由远及近。

人群自动分开，一头戴骨面具的高大身影缓缓走来，黑袍上绣着银蛇，每一步都似带着潮气。

他手里提着一盏蓝灯，灯芯竟是一截发光藤蔓。

“林蛟祭司。”夜煞眯眼，雷芒在指尖一闪而逝。

陌侧身半步，将凌凝汐护在身后。冰系异能无声铺开，在地面结出一层薄霜。

林蛟祭司却似未见，只在摊前停步，声音沙哑得像砂石摩挲：“最后一锅，让给这位小雌性。”

他转头，骨面具的眼洞对着凌凝汐，忽然伸手，把蓝灯递给她：“雾夜行路，照明。”

凌凝汐下意识接住，灯柄冰凉，却让她想起密林里那只潜伏的林蛟——同样没有恶意，只有审视。

“……谢谢。”

祭司点头，转身离去，黑袍融入人潮，像从未出现。

火狐摊主笑得意味深长：“他从不欠人情，今日却破例。小姑娘，你身上有让林蛟安心的气息。”

夜煞冷哼，尾巴缠住凌凝汐腰：“她身上还有我的气息。”

陌淡淡道：“还有我的。”

火狐摊主见状，尾巴一甩，火焰小狐们齐声尖叫，像在起哄。

锅里汤汁刚好滚到最浓，它舀了三大碗，撒上碎蜜晶，推给他们：“请，慢用。”

酒过三巡，琥珀雪的后劲上来，凌凝汐脸颊飞霞。她靠在夜煞肩头，用木勺舀了一块豹掌，吹了又吹，却先递到陌嘴边：“你今晚都没怎么吃东西。”

陌就着她手吃下，冰蓝眼眸被酒意染上一层雾。

夜煞不甘示弱，掰开蜜晶，一半塞她嘴里，一半自己含住，低头渡给她。

蜜香与酒香在唇齿间炸开，凌凝汐呜咽一声，差点呛住，却被两人一左一右轻拍后背。

“慢点。”

“乖。”

周围人声鼎沸，却像与他们无关。

火狐摊主悄悄把摊位后的帘子放下，给三人留出一方私密天地。锅里汤汁咕嘟，像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