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无明

（1）灯魂索命

十二道幽蓝焰影从青铜灯的残骸中蜿蜒升起，像十二条被激怒的毒蛇。火焰在空中扭曲变形，渐渐凝成身披残甲的战士轮廓。他们的玄铁头盔下本该是面容的地方，只有两排森白的牙齿在不停开合，发出机械的咔嗒声，重复着《采薇》的句子：“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姜明玥手中的半片鎏金面具突然变得滚烫，边缘处开始融化，金色的液体顺着她的指缝滴落，在地面上腐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坑洞。面具内侧，四指男子的声音带着血肉蠕动的黏腻感传来："第二杯酒...该饮了。"那声音不像是从耳中传入，倒像是直接在她颅骨内震荡。

她低头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地上那滩由裴沉舟鲜血写就的北狄密文，此刻正如活物般蠕动，已经爬满了她的绣鞋。更可怕的是，鞋面上金线绣的缠枝莲纹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金线一根根从锦缎中剥离，在半空中扭曲缠绕，最后凝固成细如发丝的青铜线，又一根根重新扎回鞋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

（2）双簪共鸣

裴沉舟突然闷哼一声，右手死死按住心口。那里的衣料已经被鲜血浸透，插在心口的半截银簪正在发出刺目的红光。簪头的莲花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每一片花瓣都在蠕动，与姜明玥锁骨下胎记的灼痕完美重叠，形成一幅完整的青铜鼎纹样。

"别动！"他一把扣住姜明玥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姜明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无意识地向那滩血字伸出了手。“金簪和银簪..."裴沉舟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本就是同一块青铜鼎心所铸..."

话音未落，慕容氏留下的金簪突然从姜明玥袖中激射而出。两截断簪在空中相撞，发出的不是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而是一声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啸。碰撞处迸发出的不是火花，而是无数细小的青铜蛊虫，这些虫子只有米粒大小，却长着密密麻麻的复眼和针尖般的口器。它们雨点般落在地上，每一只都在接触地面的瞬间抽搐死去，尸体上浮现出残缺的北狄文字。

姜明玥的瞳孔剧烈收缩，她突然明白过来：“母亲把鼎的记忆...分铸在了两支簪里！"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发冷，慕容氏当年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决绝，才会把那样可怕的东西一分为二，一半留给女儿，一半交给...

她的思绪被一阵刺骨的寒意打断。那半片鎏金面具突然挣脱她的掌控，像活物般飞贴到她脸上。冰冷的金属紧紧吸附在她的皮肤上，边缘处生出无数细小的青铜丝，扎进她的太阳穴。

（3）无面之宴

刹那间，姜明玥的视野被强行拉入二十年前的听风楼——

这是一场诡异的盛宴。十二个身着朝服的人围坐在青铜鼎周围，他们脸上本该是五官的地方，只有平滑的皮肤，像被烫平的蜡像。每当有人从鼎中取出一块青铜碎片吞下，脸上就会浮现出裴沉舟某个部将的面容，但那些面容都扭曲得不成样子，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嘴里长着细密的尖牙。

主座上的四指男子举起鎏金酒樽，杯中液体不是酒，而是蠕动着的青铜流浆。当杯沿碰到他面具下的嘴唇时，姜明玥惊恐地发现，杯中倒映出的竟是...当今太子的脸！

“看清楚了吗？"面具的声音直接在她脑内响起，带着嘲弄的笑意，“你们大梁的满朝文武..."

“早就是吃人的鼎器了。"

姜明玥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里灌满了青铜流浆。那些冰冷的金属正从面具边缘向她全身蔓延，要把她也变成这场盛宴的一部分...